雖然他不能肯定問題是出在哪里,但是只要有一丁點風險,他都不願意去冒,悅悅也承擔不起了。
當他看著懷抱中哭到氣息微弱的小小身軀,心房竟覺一陣揪痛,他才發現,自己對這個孩子投注了過深的感情。
從初生時,第一個由醫護人員手中接過她,懷抱著小小的身軀,給她一個名字,用滿滿的祝福願她一生歡悅,以及好幾個不寐的夜晚,慰哄著看她在臂彎中沉睡,那樣的憐惜、那樣的喜愛、那樣的在乎,一點一滴的付出和投入情感,早已深埋心臆了。
他願意承擔,也甘心承擔。
「那你自己的工作怎麼辦?」
他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嘴唇動了動,好一會兒才勉強吐出︰「不影響。」
「何謂不影響?」
心知不問個明白她是不會安心了,他只得道︰「我——寫點東西。」
「作家?」
他別扭地點了下頭。
「我現在知道,你真的非常不愛拋頭露面了……」她喃喃道,專挑隱姓埋名的事情在做。
「妳的答案?」
「好,我明天會告訴陳媽媽。」
「不必對她多說什麼,就說朋友有空可以幫妳帶孩子就行了。」他附加提醒,不願多生是非。
汪恬馨暗暗打量他。
他是不是——很不信任陳媽媽,才會突然做這樣的提議?
她不是第一天出社會混了,人情世故多少懂些,心里當然也有幾分明白他的顧忌,他是否察覺到什麼沒告訴她?
雖沒挑明他在懷疑什麼,但他若是質疑陳媽媽,兩者相比,她會選擇相信關梓言,因為她感覺得出,他是真心喜愛悅悅、關心悅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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悅悅出院那天,他和汪恬馨同去,也一道被醫生訓了一頓,要他們當父母的象話點,別再這麼粗心大意,否則寶寶的小命早晚讓他們玩掉。
必梓言乖乖挨訓,一句話也沒反駁,倒是汪恬馨不好意思得要命,出了醫院頻頻向他致歉。
等公車時,他站在風向處,替母女倆擋風,不經意的小舉動,令她窩心地淺笑。
小家伙看起來好多了,此刻正安適地窩在媽媽懷抱,把玩衣扣。
「在醫生叔叔那里待了一個禮拜,想不想我們啊?小悅悅。」關梓言伸出食指逗弄,他可是想念極了小家伙呢!
發現比母親衣扣更好玩的東西,小家伙一把抓住,兩只小手握得牢牢,他輕輕笑了,單手接抱過來。「不錯,力氣大多了。小痹乖,妳今天很興奮喔,知道要回家了對不對?」
汪恬馨偏頭瞧他,面帶微笑。「你很愛跟悅悅說話。」
一個沉默寡言的男人,竟只有在對著啥都不懂、也不會回應他的小女圭女圭,才會展現那樣溫柔專注的神情,他對她說過的話加起來都沒有對悅悅說的多呢!
「她愛听。」
「你怎麼知道?」她又不會說。
「悅悅好像很孤單、很沒安全感,所以身邊時時要有聲音,有人跟她說話,讓她覺得自己有人陪、有人愛,妳常跟她說話,她听得懂的。」
「難怪……」悅悅讓他抱著時,就特別安心、特別乖巧,感覺得出悅悅很喜歡他。
回家後,汪恬馨整理了一些悅悅的衣服、尿布、女乃粉給他,方便他照顧孩子,自此之後,成了白天悅悅待在他那兒,晚上再抱回去給她,讓母女倆獨處,培養感情。
悅悅很討厭吃藥,剛從醫院回來時,醫生交代要按時喂她吃的藥,總令她哭鬧不休,像是他要逼她服毒似的,哭得像個委屈兮兮的受虐兒,每到喂藥時他就頭疼。
後來,他會打些果汁,加些甜甜的糖漿來哄她。
于是他又發現,小家伙愛極了甜食。
在關梓言接手照顧她過後的一個月,汪恬馨曾經比照陳媽媽的薪酬來答謝他,他卻皺起眉頭。「我從沒想過那個。」
「可是……這樣不合理……」他沒那義務的。
「我喜歡悅悅,這個理由夠不夠?」他疼惜這個孩子,只想看她平安健康地長大,並沒想過要從她身上得到什麼。
子悅……從他毫不思索地給了她這個名字後,便已將她放人心頭,植下難解的復雜情感了。
他上網查了許多寶寶成長及教育該注意的知識,又到書店搬回好幾本育嬰須知,時時留意悅悅的成長細節。
孩子七、八個月大,會在地上亂爬,他日日勤拖地,將地板擦得明亮清潔,隨她怎麼爬、怎麼滾都行。
當他寫稿時,只要放她在床上,丟幾個小玩具,她就很能自得其樂地玩起來。
雖然初生時因為早產,體質孱弱,但是這段時間謹慎用心地調養,倒也養出紅潤健康來,活潑好動、愛笑愛玩,一點兒都不像早產兒。
那個周末,他和汪恬馨一同抱悅悅去衛生所打預防針,那針一打下去,哭嚎驚天動地,洪亮的肺活量幾乎震昏腦袋,連護士都傻眼,愣愣地說︰「妳家寶寶——好朝氣十足啊!」
小女圭女圭在母親懷中踢蹬著腿,汪恬馨揉揉女兒受了凌虐的小手臂,幾乎要抱不住她。
「嗒、嗒嗒……」可憐兮兮朝關梓言伸長了小手,讀出肢體語言,他心疼地抱過來,小女圭女圭偎倒過去,還咿咿呀呀地向他告狀,小手指著壞姨姨,還有共謀的壞媽媽。
「我知道、我知道,悅悅好可憐,媽媽壞,我們不要理她了,這樣好不好?」關梓言忙安撫。
小人兒抽抽噎噎,撒嬌地拿淚兒漣漣的小臉偎蹭他頸際,索討憐惜。
「好,秀秀。」在女敕頰上左右各印了好幾個吻,這才稍稍平復小女圭女圭內心的悲慟。
變節的女兒!她根本就愛關梓言比愛媽媽多!
汪恬馨頗不是滋味地瞪著那對親親愛愛的甜蜜二人組。
「死小表!」不爽地往包著厚厚尿布的小屁屁拍了下。敢告御狀?!
「那……那……」意思意思又嚷幾聲,哭得真假。
「媽媽啦,那那!」她第N次糾正。裝什麼蒜啊,明明就不會痛,想討憐愛就說嘛,可恥!
「汪恬馨,妳還鬧!」有時看她們相處,真的會覺得這對母女是在比幼稚的。
瞪了她一眼,率先離開衛生所。
她在身後,看著前頭以厚實懷抱護衛女兒的高大身影,心房暖暖地感動,唇畔不自覺揚起柔笑。
只是看著他的背影,就覺得好安心,像是只要有他在,再大的困難都能迎刃而解,他就是有那種安定人心的沉穩力量。
這一路走來,若不是他的出現,她真不知道該怎麼熬過來。
加快腳步,大步追上他,伸出手——牢車握住他的。
他僅是挑眉,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也許是悅悅拉近了他們的距離,不再當她只是個陌生無交集的鄰居,每天分享著孩子的成長,告訴對方悅悅今天學會了什麼、又做了什麼搞笑的事件來娛樂他們,那種——像是兩人共同撫育一個孩子的貼心感覺,不自覺間,對孩子的娘也多了幾分關懷,每天見面之下,要還能再「關先生」、「汪小姐」的生疏客套下去,實在也太不象話了。
從沒想過會與誰有如此頻密的接觸與互動,有了共同關愛的對象,一同為她憂心、一同為她喜悅、一同為她煩惱,話題多了,距離近了,生活中如此密切融合,不自覺習慣了她的踫觸,不再避開、推拒。
「謝謝你,梓言。」她月兌口而出,淺淺微笑。
「我不是說,別再提了嗎?」
「不一樣。」她感謝的,是他讓自己出現在她生命中,有他的存在,很好,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