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她很細心,連他的課表都記得,還會提醒他上課。學弟數落半天,忘了說她的優點,他家向晚哪有那麼差!他暗自咕噥。
「子霽?」她推推他。
「懶得去,不上了。」半趴上桌面,昏昏欲睡。外頭艷陽高照,系辦有冷氣,不想出去自虐,少上一次課死不了人。
「不行啦,你們教授今天要畫重點,關系到期末考成績──」他垂下眼皮,顯然已經沒打算理她了。
縴指下意識又撫過他的發。「那,我去替你上好嗎?」自言自語地問完,拿起椅背上的外套覆上已然沈睡的人兒,離去前,不忘關好系辦的門。
期末考那天,因為有向晚代他上課所整理出來的重點筆記,因此,他考得還算差強人意。
交卷時,財務分析這門課的教授忽然叫住他。「韓子霽!」
「咦?」跨出教室大門一半的腳收回來。「教授,您叫我?」他上課向來低調,不至于讓教授印象深刻到記住他吧?
教授瞄了瞄他交上來的試卷姓名欄,再瞟他一眼。「哼哼,我就知道,那麼男性化的名字,怎麼樣都無法兜在一個水水靈靈的小美女身上。」
當場被抓包,他臉上一陣躁熱,尷尬得答不上話來。
「那個代你來上課點名、抄重點的小美女,是你的女朋友?」
「呃……是。」事到如今,不承認也不行。
「不錯,那女孩很體貼,蕙質蘭心,是適合娶回家的那種。」
「是。」這教授是出了名的難纏,常有人被當得不明不白,不懂他到底想如何,只能謹慎應對,見機行事,要是被當掉,他其實也不意外了。
「你放心,我不會當你,雖然你那種出席率不當實在對不起我的一世英名,但是看在你有個全心為你著想的女朋友,她認真听講、替你抄重點的那股傻勁,我要當都不忍心了。你有一個相當不錯的女朋友,可要好好珍惜啊!」
他如釋重負吁了口氣。「是,謝謝教授。」
他步伐輕松地下樓,朝既定目標而去。
他和向晚約了在圖書館相等,遠遠就看見太陽底下熟悉的縴細身影。他快步走去,將她拉進圖書館。
「太陽那麼大,干麼不進來吹冷氣?」她肌膚白皙細致,一會兒就曬得紅撲撲的了。
「我怕你來找不到我。」
「笨蛋!」他沒好氣地輕罵,抽面紙替她擦汗。
她仰著臉凝視他,露出淺淺、淺淺──泛甜的笑。
他短暫閃了一下神。誰說她表情淡漠?她是有表情的啊,像是這一刻淺淺的笑容,他看起來就美極了!
只是,這樣的笑容只在他面前展現,所有獨特的表情,只留給他。
大男人虛榮充分獲得滿足,他笑了,這次罵人多了些溫柔。「真是笨蛋。」
是笨蛋沒錯,他這輩子大概找不到這樣喜歡他的女孩了。
「你心情很好?」
「還不錯。」
「嗯,那我也很好。」
杯起食指敲了她額頭一記。「干麼學我?沒創意。」
她只是揚唇,不答。而他也沒要她回答,順手攬住她的肩,興致勃勃地說︰「天氣熱,我們吃冰去,慶祝考完解月兌!」
天空很藍,陽光很亮,他身邊的女孩很順眼,一切都對了,他想,他可以開始思考這個漫長得像是一生一世的暑假該怎麼消磨,也許培養一點戀愛的感覺會是不錯的主意。
雖然她太安靜──不過他又幾時偏好過健談的女人了?
雖然她矜持──含蓄點好,暑假也夠熱了,他消受不了多余的熱情如火。
雖然她表情淡漠──又不是倚門賣笑的青樓女子,她會笑給他看就好,關其他人什麼事?
就在他覺得,讓玩笑成真,就這樣和她交往下去也不錯時──
毫無預警地,她向他提出分手。
***bbs.***bbs.***bbs.***
餐廳中流泄著輕柔的音樂,而他的對面,坐著氣質典雅的美麗佳人,身分是未婚妻。
坦白說,若要拿她和季向晚相比,美貌毫不遜色,她優雅自信,出得廳堂;而季向晚溫靜如水,清泉般足以撫慰疲憊的心靈,只要是男人,怕不艷羨死他左擁右抱的齊人之福……
取來左手邊的水杯輕啜了口,抬眼迎視對面傳來的溫柔凝視,彷佛怕看不夠似的,眷眷戀戀,不舍得移目。
「喊餓的人是妳,出來又淨看著我,不膩啊?」
徐媛搖頭。「不膩。」能夠看著他,又怎麼舍得浪費時間在進食上?「好希望時間能夠停止,就這樣看著你,一輩子。」
傻話,淨說不可能的事。
難以想象這會是個成熟獨立的都會女子所說出來的。時間,怎麼可能停止呢?
他垂眸,凝視潔淨的餐巾布。「一輩子有多長妳知道嗎?」
「一輩子有多長,我不知道,但如果對象是你,三輩子都不夠。」
他啟唇,正欲答話,手機鈴聲同時響起,本欲不予理會,眼角掃到來電顯示,立刻低聲致歉,起身到一旁接听。
「吃過飯沒?」不打招呼,沒有客套,彷佛已做過千百回,不需詢問要事也能來電話家常,沒有一定交情做不來。
「還沒,不知道要吃什麼。你呢?」
「正在吃。妳人在哪里?」
她仰頭念出上頭標示的街道名。
就離他兩條街而已。他目光不自覺移往那條街,有她在的方向,眼眉線條放得更柔。「那妳可以試試對街那家復合式餐廳,妳食量不大,點個酥皮濃湯和鮪魚松餅就可以了,我想妳會喜歡的。」
「楊品璿──」
「嗯?」
「我想試著做些以前做過的事,也許可以找回一點那時的感覺,還有記憶。」
「例如?」
「我正在逛百貨公司,你要不要我幫你買些什麼?」
很快地明白語意,他笑嘆。「季晚晚,沒人會像妳這樣問的。」
心口莫名一陣怦動,她喜歡他喊她的方式,還有口氣。「要不然,我該怎麼問?」
「不用問。當妳心里牽掛著一個人,很自然就會去想他需要什麼。」
「可是──」她有牽掛他嗎?不算吧!只是目前,她唯一能想到的人只有他而已。
「不然,挑件毛衣吧,天氣冷了。」
「你又不喜歡穿毛衣。」她本能月兌口。
另一端一陣靜默。「我沒說過不喜歡。」
「……」她微慌,為潛藏在腦海那一閃而逝的畫面及直覺。她很清楚那個畫面是屬于哪一個男人。
「楊品璿,你生氣了嗎?」
「沒有。」聲音沈晦得听不出情緒。「我想,這應該代表妳慢慢在面對自己的過去了,想做什麼,就去做吧!」
幣了電話回座,未婚妻沒去追問那通電話的來源,體貼地為他倒水。「快吃吧,菜都涼了!」
仰眸看她一眼,沒說什麼,沈默進食。
今天是周末,不必趕著回去上班,他們用完餐後,聊了些生活上的、工作上的事,侍者送來咖啡,他輕啜了口,安靜傾听,不經意側首,目光透過玻璃窗瞥見對街的廣告牆,倏地臉色遽變。
「品璿?」她不解,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廣告牆正在播報整點新聞,有什麼不對嗎?
他無預警地站起身,動作之突兀,翻倒了桌上的咖啡杯,濺上雪白的袖口,渲染淺淺污痕。
「只是一起火災而已。」不是冷血,而是這樣的火災,全台灣每天就有好幾樁,他的反應太大了。「有重要的人在那里嗎?」
火災他不驚異,驚異的是地點……他握拳,雙手顫抖。
「你冷靜點,品璿。」柔女敕掌心輕按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