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要我轉交給你的啦。」
「有說是誰嗎?」
「她說是普通朋友。」
他不以為意地點頭。「我吃過了,誰還沒吃早餐的,拿去吃。」
「太辜負人家的心意了吧?」三天兩頭這樣躇蹋女孩子的心意,早晚遭天譴。
接連兩個禮拜,出現在系辦或班上的早餐沒有斷過。
有時他起得早,在家里吃過才出門;有時趕著上課,來不及吃早餐,那份餐點就會用得上,不過次數不多,一個禮拜頂多吃一次。
迎新的事,忙得他昏天暗地,過程又老是狀況頻頻,和其他五系一直無法達成共識,再加上要兼顧課業,搞得他脾氣也浮躁起來。
這一天,因為系上出了名的大刀王臨時說要小考,別輕視小考,大刀王就是有那個變態本事,把平時分數的比重拉到百分之五十,要是他平時不以點名為成績考量,而且一學期就考那麼一次小考,那麼不小心掛了的人,就請自求多福了。
因此,他來得比往常更早,端坐在教室里臨陣磨槍。
「韓子霽,外找!」听到同學叫喚,他隨意往窗外一瞥,定住。
「你怎麼會過來?」要不是看見她,他完全忘了還有這一號女友的存在。
「啊……你今天來得真早……」
「有考試。」他漫不經心應道,目光落在她手中提的早餐,恍悟。「那些早餐是你準備的?」
「我、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所以、所以——你有特別想吃什麼嗎?可以提前告訴我。」
笨蛋!他其實很想告訴她,那些早餐他根本沒吃。
「你……」最後,他選擇了比較溫和的詞匯,掩飾不知由何而來的罪惡感。「你不必這樣做的,我……吃過了。」
她微張嘴,而後笑開來。「我知道,你同學他們有說。」
「那你怎麼還笑得出來?」用心被踐踏,她不生氣嗎?
「我很意外你會坦白說。你不必放在心上,我每天都要做早餐,多做一份不麻煩啊,只要一次能幫到你,就夠了。」換句話說,就是不想讓他有一絲一毫的可能性餓到肚子。
他完全啞口無言。
「干麼不告訴他們,你是我的女朋友?」
這回,換她不自在地低下頭。
「我不確定——你是不是認真的。」她從沒把那句話當真過,只是因為他這麼說,給了她理由去表達關懷,看起來就不會太奇怪了。
有人女朋友是這樣當的嗎?兩個禮拜不聞不問她不生氣,將她的心意隨手扔給別人她也下生氣,仿佛要的只是他能給她正當付出的理由……
「你真的很喜歡我。」理解了這點,心情突然好轉不少。身為男人,被異性這樣愛慕著,感覺其實還不壞。
他喜歡她寵他的方式。
「啊!」她紅了臉。
接過她手中的提袋,俯身道︰「謝謝你的早餐。下次,光明正大告訴他們,你是我的女朋友。」
人前人後,韓子霽坦言不諱地介紹女朋友身分,反倒是她,顯得不甚自在。
他說,她沒課時可以過來找他,系辦或是課堂,只要她不嫌無聊。只是隨口的一句話,她淺淺微笑,答道︰「好。」
有時,他忙系上的事,蹺了幾堂課,她還會代他去上,將重點抄回來,旁听出心得後,甚至有幾次代筆替他小考。
這種不大光明的事實在不值得宣揚,但是看他分身乏術,她就什麼原則都堅持不了,只想為他做點什麼。
他其實不是一個稱職的男友,甚至沒發現她替他代考的事,每回忙起來,完全不記得她的存在,將她冷落在一旁大半天都是常有的事。
有空的時候,他也會約她出去走走,逛街,或是看電影,只不過常常臨時有狀況,他一忙就會忘得一干二淨,任她傻等上數小時。
當他終于想起,氣喘吁吁地趕來,沿路上自覺理虧地模擬道歉詞匯——
「啊,對不起、對下起,我來遲了,你有沒有等很久?」問得極心虛。腕表上的指針,清楚指控他遲到了一個半小時!
「沒關系。」不問原由,迎接他的永遠是一張溫柔如水的麗顏。
也許是知曉她不會與他計較,也許是從不擔心她會有真正生氣的一天,許多事情成為理所當然後,就不會刻意去掛心,他遲到的時間一次比一次久,永遠不會是最後一次。
她有一本筆記,總是無時帶在身邊,不時地低頭涂涂寫寫,恬然淺笑的面容,仿佛能夠自得其樂,不論是在系辦、還是在約定的地點孤獨等待姍姍來遲的他。
于是他想,當他在忙時,她一個人也能排遣寂寞,並不刻意顧慮。
她總是太安靜,靜得讓人忽略她的存在。
他一直、一直地忽略,一而再,再而三。
遺忘她,成了慣性,也許因為他從來不曾真正放在心上。
等待他,也成慣性,也許因為她從來無法真正對他生氣。
她很美,美麗的事物人人愛看,男人永遠是的,再加上,她性情溫馴,付出卻從不會去索求什麼,他想,這應該是他可以和她交往下去最大的主因吧!他討厭應付女人無時無刻的歇斯底里。
他不否認,自己存有男人的劣根性,她的溫柔、包容,滿足了他的大男人心態,無論他做了什麼,她永遠不會跟他計較,在愛人與被愛間,他自私地選擇了被愛,享受她的似水柔情與付出。
真要說他喜歡她什麼,或許是喜歡上她喜歡他的方式,喜歡上她水一樣的性情,喜歡她不造成壓力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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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晚……」每夜、每夜,重復著憂傷的嘆息,纏繚著她,不得安眠。
「你——究竟想做什麼?」她想明白他的陰魂不散,是否心中有怨。
「我只是……在找……」
「找什麼?我幫你。」她幫他,就當補償或贖罪,都好。這樣,他能否放過她,不再糾纏了呢?
「找什麼……」他悲涼輕笑,看不清表情,听起來卻像在哭。「晚晚啊……」
聲音漸淡,他總是如此,任意攪亂她的夢境,留下一串謎團。
電視新聞說,今晚會有第一波鋒面來襲,溫度會往下降十度。
季向晚翻動不久前入主書房的養生食譜,隨意停在其中一頁。也許今晚可以試試這個。
或許真像楊品璿所說,找些事情鑽研,填滿過于空曠的腦子,日子會過得比較充實、快樂。
主意一定,她開始忙碌起來。
下午五點。
與未婚妻通完電話,正著手收拾桌面,剛擱下的手機又響起,他順手接听。
「晚點……有空嗎?」另一頭,略帶遲疑的聲音傳來。
他手一頓,無需報上名諱,也沒有多余的贅言,已抓住他全部的注意力。
「怎麼了?」
「沒什麼特別的事……」
「那就說說『不算特別』的事好了。」
「……可不可以,陪我吃晚餐?」
他呆怔住,似乎被她這違反常態的要求給嚇到。
「我……做了一桌子的菜。」很沖動,做完後才看著滿桌的菜肴發呆,想起自己根本吃不完。
另一端沈默了好久。
她破壞了他們之間的生態平衡,她知道。
十點之前的他,是屬于他的未婚妻,與她毫無瓜葛,她的要求已然逾越。
她懊惱,立刻想要收回。「我隨口說說的,如果不方便——」
「我知道了。」輕輕淺淺的一句話,阻斷了她。
他知道了……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代表他同意了嗎?
幣了電話,她呆坐在沙發上,久久回不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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