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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聚好散 第5頁

作者︰樓雨晴

「我,也想找回來,你可以幫我嗎?」她也想知道,那夜夜糾纏的夢境、耳邊魔魅般回繞的低語,究竟想告訴她什麼?也許答案很簡單,只是不甘被她遺忘。

那麼,如果她找回了那些屬于他們的記憶,他是不是就會放過她,不再苦苦糾纏?她真的不想再嘗夜夜驚惶,醒來後卻又一片空白,什麼也抓不住的感覺了。

「你是個很沈默寡言的人,不太擅長向人傾訴心事,所以我知道的也有限,我只知道,你有一雙很巧的手,可以為心愛的男人做任何事,布置一個溫暖的小窩。我們很少交談,所以有一天你突然問我毛衣要怎麼打時,我真的嚇了一大跳。」

「毛衣?」是的,她知道自己會打毛衣,上上個月被楊品璿拼湊出來的成效之一。

「你告訴我,『他』感冒了。那是你第一次對我提起你們的事,聲音輕輕淡淡的,但是听得出你很擔心、很心疼,那是無庸置疑的濃烈情感。他請假,發燒咳嗽、在家昏昏欲睡兩天下,他不愛冬天,因為討厭把自己包裹成笨重的北極熊,但如果是你織的,他就一定會穿——這是那次對話,我得到的收獲。我介紹你一家手工藝材料行,里頭應有盡有,你還多裁了幾個碎花抱枕放在客廳、書房,讓他在看文件時墊在腰背上,減輕筋骨酸痛。還有一次,你問我哪里有食品材料行,也是因為那陣子他工作壓力太大,食欲不佳,所以你就做些餅干、小蛋糕讓他當點心吃。你為他做了那麼多事情,怎麼可能舍得把這些珍貴的記憶都忘掉呢?」

原來……她是這樣的一個人。

外表矜持冷淡,內心卻有著令人驚異的豐沛情感,源源不絕地給那個心愛的男人,多到幾乎懷疑一輩子都不會有罄盡的一天……

「食品材料行在哪里?」未經思索,話便飄出唇畔。她想探究,那讓她對檸檬派駕輕就熟的男人。

「順著紅磚道直走到底,紅綠燈左轉,大約十公尺就到了,不遠。」

她輕點了下頭充當謝意,推開明亮的玻璃門離去。

身後,店員搖頭嘆息。

少了那個在店門外守候的沈靜身影,她的背影看來好孤單啊!

這就是十年愛情的樣貌嗎?隱隱約約,她似乎有些心酸地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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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路,她以前真的常走嗎?

一路行來,站在食品材料行門口,她無聲自問。

沒有任何的記憶,也無一絲熟悉感,對于各式各樣制作器具,她甚至不能肯定正確的用法。

「啊,季小姐,你來啦!」年約四十的老板娘迎上前來。

又一個熟悉她以及她的愛情的人嗎?

「你,又能提供我什麼呢?」她近似自言地問。

「什麼?」

「關于我的愛情,我的男人?」

老板娘笑笑。「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原來,在這里她什麼都沒留下。季向晚點頭,沒多解釋便要轉身離去。

「啊,對了,你失眠的癥狀好些了沒有?你的氣色看起來比上次看到你時更蒼白呢!」

一愣,她收住步伐,回身瞪視。「你知道?」

「你上次說的啊!」

「什麼時候?」她什麼時候告訴老板娘失眠的事?她完全沒印象!

「大概——八、九個月前吧!我還記得,最後一次來的時候,你買了啤酒花回去,說是要治失眠的,那時你的臉色很糟,眼楮都是浮腫的。」

啤酒花,又名蛇麻翠,雌雄異株的植物,一般擷取葉子和花沖泡,含有鎮靜、安眠、麻醉的效用,故,應注意不可過量或長期飲用。

腦中沒來由地跳出這段文字,她嚇了一跳。

「如果真的沒辦法,就去看醫生吧,季小姐,啤酒花茶喝多了不太好……」

接下來老板娘又說了什麼,她已經听不見了。恍惚地走出店門,思緒仍無法平復。

她為什麼會買這種東西?真是為了治療失眠嗎?

八、九個月——那正好是她搬到現今住處的時間,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她日子過得恍惚,記憶模糊,終致遺忘。

究竟那段時間,她與韓姓男子發生了什麼事?導致他們最後分開,而她斬斷與他相關的一切,包括記憶?

心不在焉地與路人擦撞了下,對方提著的購物袋掉了一地,她彎身無意識地幫忙撿拾,那人不經意瞥她一眼,月兌口喊︰「季向晚!」

她手一頓,抬眼。「你也認識我?」

今天是怎麼回事?處處踫到熟人。

「哼!」女子不說話,面色不善地搶回日用品塞回袋中,起身便要走人。

「等等。」她隨後追去,擋住前路。

「走開!我不跟冷血的女人講話!」

「冷血?指我嗎?」

「除了你還有誰!」女子恨恨地道。

她不解。「你對我有敵意,為什麼?」

「你少裝蒜了,季向晚!別人不知道,我可是清楚得很,韓子霽早就不愛你了,他愛的人是我姊姊,他都已經下定決心要找你談清楚了,只是還來不及就出事了——」

「韓子霽……」韓子霽、韓子霽……韓?

陌生的名字繞在舌尖,萬分之一秒觸動心房,太快了,快得來不及捕捉,又歸于平淡。

「原來,他要和我分手了嗎……」難怪她沒有感覺,原來這男人已不屬于她了啊!那,忘了也好。

「季向晚!」女子恨得咬牙,被她無動于衷的神態激出一把火。「我再也找不到比你更可惡的女人了!因為你的存在,我姊姊流了那麼多眼淚,韓子霽還處處顧慮你,結果——你根本不在乎,你只是存心折磨人!」

季向晚困惑地擰眉。「我是第三者嗎?」听起來,諸多不是,萬般怨尤呀,她的存在其實是錯誤的嗎?

女子一窒,那句輕淡的疑惑,听來卻像十足的諷語。

「身分上的認定又怎樣?你根本沒有我姊姊愛他,他的死,你一點感覺都沒有,如果你早放了他,他們也許就不會、就不會有那場車禍——」喪禮上,只見她一貫的神情麻木,從頭到尾沒有掉過一滴淚,直到現在,都還是那副無所謂的態度,她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恨起這個淡漠冷感的女人!

「所以,我不是第三者。」不是第三者,誰都沒權利怨恨她。「既然第三者不是我,憑什麼我該讓?她要流淚、要痛苦也是自找的,起碼他到死,都還是我的,旁人無權置喙。」挺直腰桿,漠然而去。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說出這種話,不經思索便已月兌口而出,似是——積怨已久。

她,真的不在乎嗎?那為什麼在被指控她為何不肯放了他、指控她間接害死他們時,會有一股深到無法壓抑的恨意自心田涌出?

這就是,那店員要她探究,十年愛情的樣貌嗎?

這就是,楊品璿要她找回的自己嗎?

她的男人早巳背叛她,這段人人稱羨的愛情,早已千瘡百孔、丑陋不堪。

他早就死了,他出軌的情人也死了,諷刺的是,就算他沒死,她也一樣會失去他,他的心早巳遠揚。

那女人說,他要提分手,只是來不及……

第三者不是我,憑什麼我該讓?

起碼他到死,都還是我的!

強烈的兩句話重重敲擊心坎,她震驚地止住步伐。

如果不是那場致命的車禍,他會提分手,他一定會的!

如果是以前的她、如果是以前的她……會怎麼做?

男人、背叛、分手、啤酒花、車禍……這代表什麼?一連串的元素組合起來,教人不得不往最驚駭的方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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