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水霧明眸里,有著太深、太濃的似水憐惜,仿佛,他的痛有多深,她的憐藏有多漢……
靈魂荒涼,一身的淒冷,太苦,他本能地靠向那束溫暖,汲取那如涓涓細流的柔情撫慰,熨貼寒涼的身心。
駱采菱微愕,呆滯在他湊上來的嘴當中。
他——醉昏頭了嗎?
唇上酥麻的熱度不是錯覺,他真的在吻她,頸間的啃咬也不是幻覺,他正在種草莓,在她身上東模西模的大掌更不是……她倒吸了口氣,胸前一片涼意,而他的臉正埋在上衣被他扯落的酥胸里。
「關毅!」他真的,清楚她是誰嗎?
他悶吟,將她扯落床被,與他纏成一團。
她若要逃,是避得開的,她甚至可以打爆他的頭當成輕薄她的回禮,但是——定定凝視他半晌,她輕聲嘆息,勾下他的頸子,送上紅唇。
「我愛你,關毅。」
痛,很痛。
必毅申吟了聲,懷疑腦袋在跟他鬧分家。但是頭痛之外,又另有一種放松的感覺,像是與人盡情歡愛過後的暢適——
歡愛?!
腦中閃過一幕模糊畫面,他整個人驚醒過來。
這一睜眼,更大的打擊教他瞬間呆滯。
他——在作夢吧?他、她——怎麼會?!
他的反應稍稍驚擾了她,駱采菱嚶嚀一聲,枕在他肩上的腦袋偎向頸窩,女敕頰無意識地磨蹭頸膚。
他連動都不敢動,幾乎屏住呼吸。原本就親昵交纏的肢體,她這一貼近,被子底下未著寸縷的肌膚廝磨著,她柔膩的右腿擱在他的兩腿之間,小手貼在他胸前,他完全可以感覺渾圓挺立的酥胸,以及令人鼻血狂噴的銷魂身段……不過他實在沒臉說她,因為他的手甚至很情色地擺在人家的俏臀上。
一股熱氣往腦門沖,他既懊惱,又羞愧,正思索著要怎麼抽身,埋在他頸窩的腦袋動了動,撐起困倦的眼皮。
「早安。」也不曉得意識清醒了沒,抬高下巴啄吻他一口,撥了撥長發下床穿衣。
他愣在原地,傻傻著著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別這樣看著我,我腰快斷了,沒力氣陪你再來一次。」
「呃……我昨晚讓妳很累嗎?」話一沖出口,他就懊惱得想一頭撞死。你白痴啊,關毅!說這什麼鳥話!
她偏頭想了下。「三次吧。」
「……」她還真回答?
「早餐想吃什麼?我是指,除了我之外。」穿好衣服,回頭問還坐在床上發愣的他。
想死的羞愧感覺持續攀升。「……如果可以的話,蛋餅,謝謝。」
「沒問題,等我十分鐘。」
五分鐘後,他穿好衣服,梳洗完出來,站在廚房門口,看著她打蛋、開爐火,動作流暢得像做過千百回……
她原本,連煎個荷包蛋也會黏鍋,下水餃都無法分辨熟了沒……
察覺他的存在,指了指外頭命令道︰「乖乖去客廳給我坐著,馬上好。」
原本困擾著他們之間該怎麼辦,她的態度卻像是什麼也沒發生。
昨晚是她的初夜,他知道。她用最完整的自己,撫慰他的淒傷,付出所有她能付出的,卻什麼也不要求,甚至,刻意用最自然的態度,不讓他有壓力。
這個女人,用多真的一顆心在對待他,他不是沒感受到,只是,他能給她任何的承諾嗎?他現在……連自己都肯定不了,又如何肯定她的幸福?
他的心,還在為另一個女人疼痛。
「一大早發什麼呆?快吃啊,你十點不是有課?」一盤蛋餅,一杯鮮女乃擺在他面前,她連他的課表都背得滾瓜爛熟。
她付出了多少?而他自問,又能回報她多少?
面對她,不是不愧疚,不是不心酸的……只是啊,另一道身影,長期佔據著他的心,太久、太久了,久到他都成習慣,無法移出,再將她完整放進來。
可她,從來不曾怨過、怪過,他這輩子,能遇上幾個這樣待他的女人?
深吸了口氣,他堅定地開口︰「采菱,給我時間。」
「咦?」蛋餅咬在唇邊,用眼神詢問。
「我不曉得需要多久,但是請給我一點時間去努力,給妳妳想要的。」
天外飛來這一筆,愣得她不知所措。
他、他、他……怎會突然……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眼楮里醞釀,她趕緊低下頭,假裝很忙地吃早餐,嘴里模糊不清地咕噥。
「嗯?」她在罵「笨蛋」?這意思是——不願意嗎?
「……笨蛋!你沒看到我一直在等嗎?」很輕、很輕的嗓音如此說著。
他們之間,沒有很實質的承諾,但是感覺上,卻已經好親密了。
他說,給他一點時間去努力,換他學著怎麼在乎她,可是,好像一直都沒有做到,他感受到的,永遠是她無止無盡的付出,而他甚至不曉得自己能為她做些什麼。
是愛得比較多、在乎比較深的那一方,注定了要吃虧嗎?早在他念頭閃過時,她已貼心地為他準備好,可是他卻從來不了解她在想什麼、要什麼、喜歡什麼……
當他這麼說時,她笑笑地回他︰「這樣啊,那好,你第一個要記住的任務是,我喜歡吃日式拉面。」
拉面嗎?他記住了。
他試著一點一滴,去了解她的喜好。
「嗯,我想和喜歡的人,在夏天的夜晚,牽著手散步,看星星。」
這就是她想要的?好平凡的一個念頭。
他在吃完飯後,陪她去公園繞了一圈,牽住她的手時,不經意發覺,原本細致無瑕的柔荑,已不復初識時的柔滑。為他,她放下嬌貴千金的身段,換來一雙為心儀男人洗手做羹湯、再平凡不過的雙手,而他唯一能回報的,是努力吃光她做的每一道菜。
有時,她會停下筷子,淺淺地笑望著他品嘗她親手做的食物。
「怎麼不吃?」他問。
她食指點了點嘴角。
有飯粒嗎?以為她伸手要幫他撥,她卻勾住他頸子,迎上紅唇,輕輕吮去。
他一愣,微窘地紅了臉,還不是很習慣那樣的肢體親昵,她坐在他腿上,他手還不知道該往哪兒擺。
「改天,再買一打啤酒回來喝,如何?」她在他耳邊,輕聲低噥。
「妳想喝?」
「不,想讓你喝。」
「為什麼?」宿醉頭很痛,他不想當酒鬼。
「你喝醉時,比較狂野。」軟軟嬌噥,在他耳畔呵氣。
他紅了耳根,直覺聯想到那句「三次」。
「還是,我把自己弄醉,讓你為所欲為?」都可以啦,她是很好商量的。
「……」她似乎很喜歡逗他,看他說不出話來的樣子。
夏天的午後,她來找他,留意到她走路微跛的姿態,詢問之下,她說不小心扭傷腳。他這才驚覺,她來找他時總流著汗,氣喘吁吁,曾經是嬌滴滴的大小姐,出門不去沒冷氣、沒電梯的地方,難為了她,那麼長的時間每天爬六層樓來找他,卻不曾抱怨過一句。
他認真思考,是不是要換個住處。
當他問她意見時,她想也沒想便回他︰「別吧?住那麼久了,干麼要換?我三天兩頭往這里跑,也跑出感情了呢!何況,不遠處有小鮑園,環境很好啊,我喜歡吃飽飯和你牽著手散步。」
就因為她這樣說,事情就擱了下來。
她並不是不清楚他腦袋在想什麼。會選擇這里,主要是因為租金便宜,獨自在外求學,自然得開源節流,就算要換地方,也得等半年後,他畢了業,有了穩定的工作與收入之後再說,她可不希望他為了顧慮她而刻意改變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