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別這樣瞪我……她稍早去玩水,手機寄放在我這里,還沒拿回去。」她怯怯地道。小孟的眼神好嚇人啊!
頹敗地垂下肩,他已經無力再多說一句話,一轉身,大步往回程尋去。
「孟——」背影迅速消失在黑暗中,小柔怔然。
他發現了嗎?驚覺小隻失蹤時,他反應比任何人都要強烈,深刻到掩不住的情緒,那最自然、最無法作個的真實情緒……
「小孟一時情急,別介意。」阿勤拍拍她,輕聲道。
「嗯。」輕斂眼眸。掩去那抹淡淡的失落、淡淡的惶然……
「小隻、小隻——」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內心的焦慮也一點一滴加深,再找不到她……
他無法克制腦中泛濫的各種想象,每一種都讓他力持的冷靜與自制逼向潰決邊緣。
「小隻,妳听到就回我一聲!」他扯著嗓門喊,沿著來時路往回尋。
前頭遇到岔路,他想了下,憑著直覺往右走。
他喊得聲音快啞了,手電筒微弱的光芒映照在暗沈的夜里,做著徒勞無功的搜尋。
是誰說要夜游的?這餿主意糟透了!
那男人婆看似膽子比熊膽還大,但事實上,她膽小得很!隨便嚇唬她兩句,就嚇得頻頻發抖,沒見過這麼怕鬼的女人,改天真的要逼問看看,她是不是做過什麼傷天害理、謀財又害命的事情……
她有一張愛笑的臉,陽光下兩頰紅撲撲地,每次都好想捏上兩把,所以他總是喜歡惹她生氣,看她鼓著紅紅腮幫子的模樣。
那一雙黑白分明的清亮雙眼,干淨得沒有任何雜質,單純得藏不住心事,一看就知道是個沒有心機的笨女人。
看到食物時,飛撲過去的速度,饑渴得像餓了她一百年一樣,如果她對男人飛撲的速度有這麼積極就好了,那就不會到現在還留著發霉,依他看,她這輩子想推銷出去,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世上哪個男人有那麼好的胃口?
她開心時,會笑,像是恨不得把快樂散播給全世界;她不開心時,還是會笑,有時覺得她像白痴一樣,沒見過這麼愛笑的女人,他懷疑她到底有沒有知覺神經?
還有、還有……平時不想見她,她礙眼地晃來晃去,盡想些小人招數暗算他,現在真的想看見她時……
「男人婆!妳到底在哪里!」他火大了,用盡肺部的空氣大吼。
可惡!這個惹人厭煩的女人到底去哪里了?!她再不滾出來,就別怪他不客氣了——
「吵——死了。你就不能叫好听一點嗎?」輕輕的音量,由樹底下傳來。
「妳——」手電筒移照過去,她就縮在樹底下,抱著腳,一副他驚擾她好眠的樣子。
「妳白痴啊!一個人坐在這里發什麼呆?」最好別告訴他,她愛困了,在這里睡美容覺!標兔賽跑的故事可不是讓她拿來這樣玩的!
「我累了,坐下來休息一下不行哦?」她悶哼,沒忘記他們還在冷戰。
好極了。她大小姐累了,所以坐下來休息,他倒像個白痴一樣,緊張到差點腦中風!
一把無名火燒起,他一把揪住她手臂。「言子隻,妳這個——」啞掉。兩道清淚來不及隱藏,月光下那雙漾著水光的眸子,晶亮剔透。
「我、我只是有點累、休息一下下而已,真的……」手背胡亂抹著淚,像要掩飾什麼,透著委屈卻又孩子氣,惹人……心憐。
「笨蛋!妳哭什麼啊!」出乎意料,他動作粗魯地一把拉來她,抱在懷中。「我一定會找到妳,有什麼好怕的!」
「我不怕、我才沒有怕……」她不哭的,真的,她不是嬌弱的小柔,男人婆是不哭的。揪著他胸前的衣服,眼淚一顆又一顆不听話地往下掉。
一個人待在暗暗沉沉的夜里,好無助,又好害怕,不知道該往哪里走,想著他們什麼時候才會發現她失蹤了,她不是需要時時呵護的小柔,沒人會認為她也有無助害怕的時候,心疼焦慮地尋來……
他們只會在找到她時說︰「笨蛋,都這麼大的人,跟著走都會跟丟……」
「沒事了啦,不要再哭了。」嘴上淡哼,拍撫她的動作,卻好溫柔。
乘機報復,偷拿他的衣服擦眼淚鼻水,見他沒發火,甚至沒太大反應,她有些意外。
他甚至幫她擦掉眼角沒抹干的殘淚。「妳跟不上我們,可以喊一聲啊!吧麼不講?」
她張了張口,又閉上。
「我吃完乖乖,肚子還是好餓,又忙著偷吃大家帶出來準備野外露營的糧食,一只雞腿啃完,就後知後覺地發現大家都不見了……」她低噥,愈說愈小聲。這麼丟臉的事,一定要她說出來啊!
他瞪她,很用力、很用力地瞪!
實在是……笨得找不到任何一個中國字形容!想罵她,也找不到任何一個足以擔當大任的中國字……最後居然笑了出來。
是啊,這就是她,不這麼天兵,她也不叫言子隻了!
「現在吃飽了,可以走了吧?大家快擔心死了。」他伸手拉她。
「等——啊!」極細微的輕呼,但他听見了。
「怎麼了?」
「沒、沒啊!」
「再說一遍?」他斜眼瞧她。
「沒——好啦,我腳痛啦!」她不甘願地吐實。
他蹲,二話不說,月兌了她的鞋。
「喂——」
「妳給我坐好!腳伸出來!」一個口令,一個動作,抓來她的腳放在曲起的腿上,嘴上忍不住本噥︰「嘖,妳在鞋子里偷腌咸魚啊?不知道幾天沒洗了,味道真重。」
「……」
月兌掉襪子,驚覺非同小可,腳踝腫得可以。「這什麼時候的事?」
「……」
「妳給我大聲點!小家碧玉不適合妳。」
「……墾丁那天啦!」
也就是說,足足有三天了。
「妳怎麼不早講?!」
「我要怎麼講?」大家注意力都放在小柔身上,沒人察覺到,她也就覺得……沒必要講了。
想起他那時的態度……確實,換作是他,也打死不會說。
難道……她就撐著隱隱作痛的腳,一路強顏歡笑,陪眾人打屁笑鬧?
是她隱藏得太天衣無縫,還是他們太忽略她了?竟然沒半個人察覺,今天要不是她走散了……
他一愣,恍然明白。她會走散,是因為腳痛,跟不上他們的關系吧?可是她卻不說,咬著牙硬撐……
「妳這個……」笨女人!他氣悶道︰「以後有什麼事,坦白告訴我行不行?我又不會笑妳。」
真討厭她這種個性!開心也笑,不開心也笑,像是怕會為誰帶來困擾一樣,一再地隱藏自己,搞不懂是善解人意還是覺得自己太渺小……
「你在求我嗎?」
「是啊。我求妳告訴我,行不行呢?女王!」他淡哼。
「你干麼突然對我這麼好?」怪怪的耶!
「因為我決定采納妳先前的建議,對妳好一點,等一下先奸後殺愧疚感才不會那麼重!」他沒好氣地。
打開背包,翻出一條軟膏。
「哇,好像小叮當的百寶袋哦!」到目前為止,他們缺的東西,他好像沒有拿不出來的。
他丟了記白眼。「男人和女人最大的不同是,女人的包包里面,塞的永遠是鏡子、口紅、瓶瓶罐罐的化妝品;而男人帶的,是食物、水、瓶瓶罐罐的急救用品。」
她聳聳肩,不反駁。反正罵到的人又不是她,她出門從來不用化妝品。
盯視他專注推揉的側臉,坦白說,她很驚訝找到她的人會是他。他們不是還在冷戰中嗎?那他干麼要那麼急著來找她呢?當時,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他的擔憂和關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