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他定定凝視,對上了記憶中那雙清亮明淨的眼瞳。
安絮雅一怔,沒預料一張眼,見著的會是這張清俊無儔的容顏。
真的是虛幻嗎?可是終年冰涼的雙手,如今確確實實是暖的。
「好點了嗎?」他將剛才利用時間買來的鮮女乃打開,插上吸管遞去。
安絮雅雙手捧著,上頭還有微溫熱度,她神思短瞬間有些恍惚。
她──有多久沒被如此的照料關懷了?
與莊哲毅那段年少純淨的戀情,早在接踵而來的爭執、猜忌之中,演變成一種無奈的承受與負擔,她強迫著自己堅強,擔起一切,早就忘了軟弱是什麼滋味,被人以一雙憂慮的眼神凝視,又是怎樣的溫暖。
「李佳卉說,你一天到晚的兼差打工,為什麼要把自己逼成這樣?生活有這麼糟嗎?」他是想過,兩個年輕男女,在舉目無親的城市里生存,除了日常所需外,還得擔負學費問題,可能得辛苦些,卻沒料到會糟到這種地步。
安絮雅牽強一笑。「日子總要過下去啊!」
那朵虛弱的笑花,看進他眼底,莫名地不忍。「那莊哲毅呢?他看你這麼辛苦,都沒表示什麼嗎?」
此話一出,她甚至連牽強的笑容都撐不住。「我和朋友不只一次幫他介紹過工作,但是他每一個工作都做不了幾天,一下嫌工作如何,一下說老板怎樣,環境適應不良,再加上個性太沖動,自尊心又太強,老是在工作場合和人起沖突,久了我也懶了,由他去了。」
於是,她只好生活重擔一肩挑?
見他神色凝重,她故作無所謂地聳聳肩。「沒關系,我還應付得過來。」
「你──」他思忖著,接續。「有沒有想過離開他?」
離開阿毅?1她瞪大了眼,直覺沖出口。「不!」她想都沒想過!
「記得我說過的話嗎?已經走了味的食物,再怎麼強迫自己嘗下去,也嘗不回最初的美味。你還年輕,為什麼要把自己困死在一段看不到未來的感情之中?在你可以有更好的選擇的時候。」
「可是,感情是不能比較的啊,那不是去市場買水果,哪個比較甜就挑哪個,何況、何況我們已經那麼親密了……我沒有辦法離開他!」
是嗎?沒辦法離開?
「既然認定他了,那就要設法改變他,男人本來就該有所擔當,別什麼事都自己忍著,這樣你日後會過得很辛苦。」
「可是,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為什麼不能?他不能永遠這樣的,如果他真的在乎你、想給你幸福,他就會改變自己,學著成熟、懂事,才能擔負你的一生,否則,也該足夠你看清事實,徹徹底底的死心。」
「……」她無言以對。
「記住一句話──愛情,可以痴,可以傻,但是不要盲目。多珍惜自己一點,該放手的時候就放手,別讓自己傷得無路可退,人生還是有無限可能的。」
「……嗯。」她輕應。
看看時間,這堂課也差不多快結束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去休息?」
「不用了,他會過來接我。」
正欲伸出的手頓住,他低道︰「那我陪你到校門口?」
「啊?不不不──」接觸到他質疑的眼神,她輕聲坦承。「他不愛我們走太近,要是讓他看到,會不高興。」
氣氛,頓時陷入一陣凝窒尷尬中。
不知過了多久,他悄然退開。「那好吧,你自己小心。」
她欲言又止,看了他一眼,不知為什麼,那一刻,竟浮起莫名的罪惡感!
第三章
章前小語︰愛情,可以痴,可以傻,卻不能盲目,該放使放,人生還是有無限可能
期末考結束了,安絮雅心情很沈重。
考前,裴季耘曾整理一份重點規劃給她,要她撥時間好好看一下,偏偏又無巧不巧地讓莊哲毅看見,他脾氣沖動,是不听解釋的,當下和裴季耘起了沖突。
裴季耘表情凝沈,看不出情緒,她嚇都嚇死了,莊哲毅還對著人家嗆聲。「小安是我的女人,你最好別妄想,下次要再讓我看到你糾纏她,我絕對揍得你爬不起來……」
都說一百遍了,她和裴季耘連手都沒踫過,他發什麼瘋啊?得罪了教授,是想害她畢不了業嗎?
她氣得不想再理他,整整冷戰了一個禮拜,考完後,心情更是烏雲密布。
丙然──她、被、當、了!
幾個同學看她一個人坐在涼亭里發呆,好心上前安慰。
「唉呀,別想那麼多啦,了不起就暑修而已,又不是世界末日,我也被裴季耘當掉了,剛好作伴。」林于薇拍拍她的肩,笑笑地說。
安絮雅嘆了口氣。她只是覺得,最近諸事不順,不曉得犯了哪尊神明。
「說實在的,我很意外裴季耘居然舍得當小安。」
「怎麼說?」幾個人異口同聲。
「你們都沒發現嗎?裴季耘對小安的態度很曖昧。」李佳卉壓低了聲音說。
「小卉!」她又在八卦什麼了?嫌她情緒還不夠惡劣嗎?
「咦,對耶、對耶!小卉沒有亂說哦。你們記不記得小安昏倒那一次?裴教授動作多快呀,那種真情流露的擔憂,絕對不是裝出來的。」劉少芸附和。
「我還以為是我想太多了咧,原來你們也有這種感覺?」第三票加入。
「喂,你們有完沒完?」愈說愈像真的!安絮雅受不了地翻白眼。
「那是你沒看見,他抱你去醫務室的動作,還有看你的眼神……唉呀,我也不會形容,反正絕不是單純對學生的關心而已!」
是他──抱她去醫務室的?她一直以為,是班上的男同學……
那如果,不是對學生的關心,還會有什麼呢?
她心驚,不敢想下去。
「不然我問你,他有沒有說過要你和男朋友分手?」
她想了下,點頭。
「那就對了。他要是對你沒企圖,干麼管你和男友分不分手?」
「沒錯。」小卉點頭如搗蒜的附議,手肘頂了頂她。「喂,你是不是拒絕離開男友,把他惹毛了?索性公報私仇?」
「應該──不是吧?」他看起來很平靜,沒有不悅的跡象啊。「你不要把裴教授說得這麼沒人格好不好?」
「誰說的!IQ愈高的人,EQ多半成反比,要是什麼都十全十美,老天也未免太不公平了。」
「他……不是這種人吧?」以他的談吐、氣質,她實在難以接受小卉的說詞。
「那不然,你是什麼地方得罪他了,讓他連舊情都不念,狠心當掉你?」
安絮雅欲言又止。「可能……之前阿毅對他的態度很不禮貌,他看起來表情有點沈重,離開的時候,眉心是皺著的,所以我很擔心,他是不是生氣了,想向他道歉,可是一直沒機會……」
「沒錯,一定是這樣。愛不到就已經很悶了,你家那口子還向他示威,他不惱羞成怒才有鬼!你看,就差那一分,allpass明明不是問題,他偏要給你五十九分,不是擺明了要嘔死你嗎?真夠絕了!」
「……」她再也答不上話。
只差個一分,飲恨陣亡的感覺實在很內傷,一般情況,教授都會高抬貴手,少有人會這麼殘忍,可是他卻做了!要嘛,就多差幾分,也不至於那麼嘔血,偏偏真的就不多不少的五十九分,誰都看得出來,他確實有心教訓她。
雖然她並不認為,裴季耘對她會有什麼幽晦情愫,小卉她們的推測不過是捕風捉影,不過,裴季耘那時的臉色不是很好看,那也是事實。
她想,蒙受不白之冤,修養再好的人,也會惱怒吧?她承認錯在於阿毅,可是,就算是這樣,將他的情緒問題反應在成績上,也實在不是多光明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