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影,是我。」肩頸夾著話筒,一面還在翻找不齊全的資料。「我,不過去了,你自己要記得吃,別又餓過頭。早上我在爐子里炖了一鍋雞湯,別忘了吃。」
「好。」
「還有,天氣陰陰暗暗的,晚點可能會下雨,陽台的衣服收一下,如果要出門,記得帶把傘。」
「好。」
「啊,對了,你那件套裝我送去干洗了,有空要去拿。」
「好。」
交代了一長串,終于察覺她異常的沉默。「影?」
「沒事。你不要擔心,我會很好的。」
「那就好……」隱約覺得她不大對勁,但現在已經容不得他多想。「那,我去忙了……」
「嗯,你去吧!」
幣了電話,心里浮動著淡淡的不安,為她方才電話中的口氣……
無法全神貫注,他嘆了口氣,放下手中的X光片。「Miss何。」
「啊?」
「有哪些情歌,是你們女人覺得浪漫的?」
Miss何挑挑眉,了然的勾唇。
「想對女朋友唱情歌?」難得有機會,怎能不調侃一下這位平日成熟穩重的任大醫師?真想看看他學十七、八歲少年郎唱情歌示愛的樣子!
俊容浮起淡淡的困窘。「她覺得……這是很浪漫的事。」
「是很浪漫。」她點頭附議。「挑首「男人不該讓女人流淚」吧!這首歌有一段日子了,剛出來時,深情纏綿的歌聲,曾經感動不少像我們這樣的純情少女。」
他點頭,表示知道了。
再美好的日子,都有結束的時候。
不必看日歷,她心中也有個底。
就像是一只沙漏,一幕幕的過往甜蜜,隨著時間的消逝,在今天徹底終止。
今天,他不會過來了,往後的每一天,也不會了,只剩她一個人,孤孤單單地走著。
他說過,未來難以預料,他不會對她說再見,也不會要她送。
所以,他交代她照顧身體,交代生活瑣事,卻沒為他們的感情,作任何一句的交代。
她放手,要他安心地走,不必為她掛懷。
時間過了多久,她沒去算,果然,就如他預料的,過沒多久,雨水滴滴答答地下了起來,愈下愈大……
蜿蜒的雨水流過窗戶,她坐在同樣的位置,輕劃在泛霧玻璃上的無意識長指,勾勒出的仍是耶刻骨銘心的三個字──任、牧、禹。
記得──他與她,也是在這樣的雨天分手的,對吧?
那天,也是十五號。
距離那一天到現在,正好滿三個月。不同的是,這一次,他將徹底走出它的生命。
但是,真的就這樣讓他走了嗎?他甚至,不曾開口要她等他。
就這樣不清不禁地結束,她真的能甘心嗎?如果不把心里的話全告訴他,往後,她一定會後悔的!
想到這里,她跳了起來,沖到電話旁,連思考都沒有便迅速撥下一組號碼,偏偏,只傳來該死的語音信箱。
她心急地改撥醫院的電話,轉到他的辦公室
得到的答案卻是︰「他到機場去了哦,請問你哪里找……喂?喂?」
她無心再听,丟下話筒沖了出去。
但願還來得及,但願來得及!禹,等我!
彼不得被雨淋得一身狠狽,梁心影急急趕至機場,經詢間之下,才知道飛往倫敦的班機,已經在十分鐘前起飛。
她的心冷了。
最終……還是遲了。
沒勇氣留他,沒勇氣跟他說再見,也沒勇氣告訴他,她有多愛他……她的懦弱,就連送走他、給他一記吻別的機會都失去了!
失魂落魄地走出機場,她甚至無法辨明方向;不是雨勢的關系,而是空茫的心,已經找不到方向。
她好懊悔!如果,能夠早一步積極爭取,而不是消極等待,就算留不住他,起碼讓他明白她的等待與深情,他走得也能欣慰些。
她不知道自己在外頭晃蕩了多久,游魂似地漫無目的,早歸晚歸都沒差別了,那個空寂冷清的屋子里,已經沒有人等待她。少了他的家,不再是家。
「你去哪里了?我好擔心!」略含焦急的嗓音,透過雨聲,飄進她恍惚的意識中。
回神望去,家門前,那道佇立在微弱街燈下的身影──
依常理來講,她該激動地沖過去緊緊抱住他才對,可是那一刻,她只是僵在原地,完全無法動彈。
是幻影嗎?還是──
她如果伸手踫觸,會不會消失不見?
「你──沒走?」聲音,顫抖得讓人心疼。
「走?去哪兒?」他茫然反問。
「護士小姐說……你去機場……」
「噢,我送同事。」似乎領悟了什麼,他皺眉說︰「我沒告訴你嗎?我把這次進修的機會,讓給我同事了。」
「為什麼?」她一定是白痴!居然還這樣問。
「這還用說嗎?那晚……我就說過了。」飛機載不動他過于沉重的牽掛,有她在,他怎飛得高、走得遠?
「哪晚?」她還沉浸在失而復得的沖擊中,腦子無法正常運作。
「我們……親密那晚。」他聲音微窘。
「你說了什麼?」依稀記得,他好像真的在她耳邊說了些話。
「我說,我不走了,留下來陪你,好不好?」為她,他連醫生都可以不做,何況只是微不足道的出國進修。
「好!」她哭著、笑著回答,撲進他懷中,用力地抱住他。
雖然回應得有些遲,但終究讓他等到了。
「你都濕透了……」他心疼地護著她,為她擋去雨水。「你去了哪里?怎麼那麼晚才回來?我不是要你記得帶傘嗎?」
「你也沒撐傘。」
「我想體會,你那一天淋著雨等我的心情。」原來,是那麼的痛,那麼的慌。
「我去機場找你……你呢?不是說今晚不來了嗎?」
「那,你去機場,是想告訴我什麼?」
「我想告訴你──」她抬眼,很輕很輕地說︰「我已經把工作辭了,你要不要養我?」
「那──」他笑了,眸底閃動著水光,不知是雨,還是淚。「我來是想告訴你,我找了一處店面,里頭的格局和外面的景觀都不錯,很適合開咖啡屋,想問你,願不願意當里頭的老板娘?」
他相信,她一定又哭了,因為她語調微弱輕顫地問︰「你這是在求婚嗎?」
「不是。」兩只落湯雞,她可能會覺得不浪漫吧!「影,我唱歌給你听好不好?」
「唱歌?」小毛驢嗎?她很想叫他不要破壞氣氛……
「嗯。」他頓了頓,輕淺低唱︰「相信我,無悔無求,我願為你放棄所有,男人不該讓女人流淚,至少我盡力而為,相信我,別再閃躲,我願陪你直到最後,男人不該讓女人流淚,至少我盡力而為,相信我……」
梁心影說不出話來。
她相信,她流的淚一定比今晚下的雨更多。
不必里這首歌來訴說什麼,他已經用行動向她證明,他能為她放棄所有,陪她到天涯海角,為她撐起一片天,擋去所有風雨……
「雖然你不是在求婚,可是……浪漫得讓我好想嫁給你。」
啊?這樣會浪漫?他只覺得好冷。
「那,你可以先保留這個答案,戒指稍後再補上嗎?」
她笑了,這一回的淚,是喜極而泣。「再加一個吻,就可以。」
他沒有遲疑,深切纏綿地吻上她。
雨中唱情歌、擁吻,外加求婚。
他總算出現那麼一點戀愛該有的公式了。
也許,這會是他這輩子,唯一一次的浪漫,但卻讓她──刻骨銘心。
分手的三個月整,她終于明白,她要的愛與浪漫,始終停留在最初、最真、最美的那一刻。
懊將那本分手日記封箱收起了,沒有他的日子到久今天正式結束。
伸出雙手,牢牢環抱住失而復得的摯愛,她知道,這一回她將不會再輕易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