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江湖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換舊人。
二十年前,最廣為江湖人士所流傳的,莫過于「燕門四絕」。
必于「燕門四絕」之間的一切,外人向來是霧里看花,朦朧而神秘,從沒人能窺探其間奧秘,只隱約知曉,他們的師父,是江湖中曾盛名于一時的燕無絕。
此人性情古怪,能文能武,本領卓絕,在他身上幾乎找不到一項他不精通的事物,可就在其江湖盛名達到最頂峰之時,卻出人意表地決定退隱江湖,並在曾受惠于他的三戶人家中,帶走其獨生兒女,收入門下,傳以畢生絕學。
原因很簡單,也很讓人吐血。他自詡天下一絕,于是立志教出「絕」字輩的徒弟,承襲他一身絕藝,讓他的「精神長存」,名垂江湖。
于是,他每個徒兒,皆以「無」字輩命之,久而久之,人們倒也記不得他們本來的名姓為何。
而,這四個人倒也沒讓燕無絕失望,「燕門四絕」的名號響遍江湖,讓每個江湖中人到死都忘不掉燕無絕這個人,以及他所教出來的異類徒弟。
首席弟子,名喚莫無爭,人如其名,無所不爭。承襲了燕無絕一身非凡武藝,難逢敵手。性子冷情孤絕,殺人從不留情,劍下亡魂不計其數,宛如人間閻羅,專絕人性命,此乃燕門一絕。
二弟子本家姓君,他命其名為「無念」,承其神算之能,算盡天機。或許是觀透世情,性子倒也一如其名,無貪無妄,心如明鏡。
而,少了貪妄之心,自然也就絕了外在奢念,此乃燕門二絕。
三弟子雁無雙為女兒身,承其一手出神入化的藥與毒,醫人與殺人,都只在笑談之間。
當初會取「無雙」一名,是源于她擁有一張殊絕無雙的艷媚之容,自古以來,能在顧盼間傾城傾國的奇女子不在少數,于是,燕無絕有心將她教成火焰一般炫麗絕色,卻也極其危險的美麗佳人。
殊料,往另一個角度去想,此名卻驚悚恍如詛咒,成就的不是個傾城無雙的佳人,而是個恨情絕愛、雁無成雙、鴛鴦見也愁的激狂女子,此乃燕門三絕。
會讓三絕成四絕的原因,並不在燕無絕的預期中,那是在若干年後,他意外的收留了名縴細柔美的小甭女,一時沖動便收為義女了。
有別于雁無雙的嬌與媚,她的美,是清雅柔和的,如空谷幽蘭,出塵月兌俗,靈韻飄逸。
正因她宛如琉璃觀音的細致無瑕,于焉喚其名為「無瑕」。
于是,絕色如雲無瑕,成了燕門第四絕。
然而,他當初所沒料想到的是,單純的收徒之舉,連帶所牽扯出來的情愛糾葛、悲劇憾恨,也教他到死都忘不掉!
一場遺憾而慘烈的悲劇情傷,本當隨著歲月變遷,物是人非事事休,然而——
誰也料想不到,上一代的愛恨情仇,竟會深深的影響到下一代來。
而,二十年後,又將發展出怎樣精彩而傳奇的故事呢?
長江滾滾,青山悠悠,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第一章
若要論起知命門的歷史,那只能用一句話來形容︰玄之又玄。
上達天,下知命。
君氏一族,向來有這個本事。
不知情的人或許會說︰「好大的口氣!」
但是見識過知命門的本事後,再無人敢有異議。
許是身為知命門傳人,君無念本能的便具有洞悉天機之能,再加上生性恬淡,燕無絕倒也懂得因材施教,傳予神算絕學。
知命門傳承至今,已是第十七代,創始者為何人,已無從考據,只知君氏一族,向來一脈單傳,所以盡避君氏歷代以來皆是福澤豐厚、財祿無缺,也從不曾有過家產紛爭、手足相殘之事。
君家男子,個個溫雅仁厚,與世無爭,可卻見不得世人受苦,道盡了天機,助人避禍,違天改命。
也或者,君氏一族之所以香火單薄,正是泄漏天機所應承受的罪愆。
由君無念到君楚泱,亦是如此。
一代又一代下來,君家男子也一個比一個更命薄,至君無念這一代時,甚至沒活過三十歲,死因為何?無人知曉。
而君楚泱所擁有的預知能力,更勝其父君無念及歷任先祖,能耐強到什麼境界,沒有人知道,那一雙清澄的眼,彷佛早將世間萬物盡納其中,觀得透徹。
可,這樣便是好事嗎?君無念的出色,換來的是英年早逝,而君楚泱呢?超月兌俗塵的天賦與異能,像是帶著某種天命而生……
君家男子命薄如紙,如何生受這般強大的能力呢?
眾人不無好奇,全都睜大了眼等著看這一代掌門者會是什麼樣的結局,尤其君楚泱尚未成家,並且清高自守,當然就不會有所謂的私生子冒出來。
難道,君氏一門,將就此絕後,而知命門歷代傳奇,也將走入歷史?
君府,龍池亭。
鳳千襲和于寫意一前一後的走了進來。
亭中迎風而立的頎長身形,一襲白衣吹起衣袂飄然,恍如不屬塵世般的出塵清逸。
由他的沈靜意態觀之,顯然已恭候許久,卻全無一絲浮躁或不耐,仍是散發著令人安心的溫煦與沈穩氣質。
鳳千襲瞥了眼桌面早已冷卻的鐵觀音,心下有了個底。
「這麼晚找我們來,有事嗎?」
君楚泱淺淺回眸,來不及開口,後頭的于寫意早了步抱怨。「對嘛,楚泱,你真不夠意思耶,三更半夜擾人清夢。」
鳳千襲丟了記白眼過去。「少睡幾個時辰會死啊?」
「那不是睡不睡的問題!」誰規定躺在床上就一定得睡覺?尤其是成了親的男人。
經過了今晚,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愛做的事做到一半緊急喊停,會讓一個男人如何的捶心肝痛哭。
思及此,忍不住悶悶地自言︰「如果以後我家歡兒不給你好臉色看,你自己要有所覺悟。」
听出話中深意,鳳千襲淡瞥了他一眼。「你跟楚泱說這個做什麼?人家品性高潔,清心寡欲,哪能體會你的下流思想。」
「就是听不懂才嘔嘛!千襲,我跟你賭,楚泱絕對還是純淨之身,真不曉得哪個女人能破得了他的清白身,那絕對要有相當的魄力。」
破身?!
「你當楚泱是花街伶妓啊!」什麼爛比喻。
處于如此令人困窘的話題下,身為被討論的對象,君楚泱依舊是淺笑不語,鎮定如昔的面容連半分紅暈都沒有。
從見面至今,這兩個人已經斗上一回合了,他卻還沒機會開口。
一直都是這樣,他們盡情嘻笑怒罵,而他總是靜靜地在一旁听著他們的情愁悲歡,陪他們走過人生起伏,笑淚情傷,只是今後……
「看吧!就是這副德行,我肯定就算女人把衣服月兌光了站在他面前,他也還是這個表情。」于寫意喃喃咕噥著,一邊倒了杯水往嘴里灌。
「噗——」方入口,便全數噴了出來。
「咳、咳咳!楚泱,你到底待在這里多久了?」一壺鐵觀音已由熱轉涼,沁冷夜里再由涼變寒,這得要好幾個時辰呢。
「你終于由那顆裝滿春情無邊的腦子中清醒了。」鳳千襲冷嘲。打一踏進亭中,他就由那壺沒冒熱煙的茶水看出端倪,楚泱不會拿冷了的茶水招待他們。
會讓楚泱沈思上數個時辰的事,肯定非同小可。
于寫意神色轉為凝重。「怎麼回事,楚泱?」
面對兩名摯友顯而易見的關懷,君楚泱勾唇淺笑。「是有件事。」
他知道他們雖然滿口抱怨,但彼此之間的真心卻是無庸置疑的,否則也不會在半夜中,仍不曾稍有遲疑的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