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理沒理,全讓人說盡了,她還能說什麼?
今天她要是敢出聲反對,不是要落個心眼奇小的「妒婦」罵名,好讓人光明正大給休了?
她知道男人自古以來都是如此,尤其生在富貴之家,但她一直以為于寫意是不一樣的,他會全心全意的對她可現在呢?
她的心很小,只容得下一個男人,她的婚姻路也很窄,只容得下他與她攜手而行,別的女人怎樣她不知道,妒婦也好、心胸狹窄也罷,她就是這樣一個女人,她要的是一份完全而絕對的感情,她不能容忍與另一個、甚至不只一個的女人分享她,她就是辦不到啊!
可──她有拒絕的余地嗎?
再一次,她感受到嫁入豪門的力不從心,無形的壓力,圍困得她無力掙扎──
「女乃女乃作主便是,孫媳──沒有意見!」強抑委屈地說完,她情緒失控地沖了出去,也不管有沒有禮貌,反正他們的目的達到了。
「歡兒!」
遠遠的,于寫意朝她走來,她明明看到了,腳下卻沒停頓,掠過他直奔回房。
于寫意被撞退了兩步,莫名其妙地看著她消失的方向。
怎麼回事?歡兒好象在哭耶!
第八章
「歡兒,妳說話,說話嘛──」于寫意在她身旁轉得頭都昏了,她還是吭都不吭一聲,只是拚命掉淚。
「說啊,誰欺負妳了,我幫妳欺負回來。」
誰欺負她?就是眼前這個睜眼說瞎話的死男人。
「滾開!你的目的都達到了,還理我做什麼?你走啊!抱你的三妻四妾去,不要管我──」她既傷心、又悲憤,死命地將他往外推。
于寫意听得一頭霧水,不曉得她到底在氣什麼,被趕了出來後,又沒膽再跨進一步,手足無措地站在門邊,看著她淚水一顆接一顆的掉。
咬了下唇,他二話不說,轉身奔了出去。
還真走了?
「混蛋!沒良心的死男人──」眼淚落得更凶更急,一發不可收拾。
她叫他走,他就真走給她看嗎?他就不會過來哄哄她、抱抱她啊?要在以前,見她傷心,沒問清緣由,他是打死都不會走的,是他變了嗎?還是感情已經淡了,她不再是他手心里的寶了?
昨日,他們都還耳鬢廝磨、纏綿溫存的倚偎而眠,為什麼一轉眼,一切都變了樣,是她看錯了嗎?他的感情,終究不夠純淨忠貞──
這就是她為什麼拒嫁權貴之家的原因,她不要步上娘的後塵,不要日日見著自己的夫婿臂彎里擁著別的女人,不要和人分享一份不夠完整的殘缺情感,不要日復一日,磨淡了結發情,獨自對月垂淚,更不要錦被另一方,永遠是空寂冷清的──
可,她終究還是沒得選擇,難道就是她們母女的命嗎?
寫意愛她,但,又能愛多久?從來都是但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啊!
「給妳──」
一串紅艷晶亮的冰糖葫蘆忽然湊近她眼前,來不及收住的淚滴了上去。
她錯愕地仰首。
「你不是走了嗎?」還回來做什麼?
于寫意搖頭。「不要哭哦,這個給妳吃。」
「什麼?」她愣愣地,反應不過來。
「不對嗎?」于寫意緊張兮兮地解釋。「上次小虎子一直哭、一直哭,孫大娘也是這樣做的。」他以為那是對的。
悲傷情緒未褪,又被他惹出想笑的。
他驕寵她的方式,總是那麼的與眾不同。
「你哪來的?」該不會是跟小虎子搶的吧?雖然她對「老母雞」一向沒好感,但她兒子畢竟是無辜的。
「剛剛買的。」
罷剛?從于府到最近的市集,也有三條街耶!他不就卯足了勁在跑?
一抬眼,果然見他汗流浹背。
怕她流干了淚,他鐵定是心急如焚,腳下不敢稍作停留吧?
心一酸,淚霧再度沖上眼眶,怨懟道:「既然怕我傷心,又為何要納妾!」
「納妾?」好熟悉的字眼,他瞇眼回想。
「女乃女乃說,她有問過你的。」
「啊,對啦,我想起來了。妳就是在氣這個嗎?」他偏偏頭,不解道。「女乃女乃說人多熱鬧啊,而且她們會陪妳,妳就不會無聊了。」
「是陪你吧?」這種虛偽的場面話,女乃女乃說說也就罷了,他怎說得出口──
「才不,我又不用她們陪,我只要妳陪就好,妳明明知道的!」他大聲呼冤。「因為女乃女乃說,這樣妳能多幾個人侍候,我才會叫她去問妳的,既然妳不喜歡,那我等一下就去告訴女乃女乃,不要納什麼妾了。」
耙情他當納妾和買幾個丫鬟是一樣的?
她吸吸鼻子。「可是傳宗接代的事怎麼辦?」
「很重要嗎?」他思考。
「當然重要。」她懷疑他到底懂不懂傳宗接代的涵義。「她們可以替你生孩子。」
「就是像我們每天晚上這樣?」
「對。」怎麼?突然心動了?他敢說是,她立刻把他扁成豬頭!
「那些妳都會做,為什麼要找別人?我才不要別人生的小寶寶,從歡兒肚子里出來的我才要。」
「那──萬一我不能生呢?」
「那就算了,歡兒不要我抱別人,我就不抱。」
「謝謝你,相公。」害她白哭一場,但是值得。
「那我們來吃糖葫蘆。妳一顆,我一顆、妳一顆,我再一顆──咦,多了一顆耶!說不定妳肚子里已經有小寶寶了,這顆我們留下來給他好了」
傻氣的言論,以及女子溫柔的笑語,交織成一幕溫存氛圍,那叫幸福。
*****
納妾一事,在于寫意的一哭、二鬧、三出走的堅持下,也就不了了之了。
沒錯,他真的威脅老太君,如果要找一些恐怖的女人來嚇他的話,他就包袱一背,帶著歡兒離家出走。
老太君拿他沒轍,只得作罷。
日子,也就這樣平靜的過著,雖然偶有姚香織興風作浪,也雖然時時得面對老太君的「曉以大義」,但她也總是微笑以對,不再庸人自擾,反正天大的事兒,自有她親親夫君替她頂著,她愁什麼?只管吃飽睡好任他寵便是。
直到某天──
「君歡吶,我這幾天說的話,妳到底有沒有听見?」
「听見了,找機會勸勸相公,要他再不喜歡也將就些,多為于家的香火著想。」隨君歡溫順地重復。這招也是親親夫君教她的,老人家吃軟不吃硬,在女乃女乃面前,只管裝傻賣乖,保證吃得開。
「那妳到底有沒有在做!」被敷衍了多日,也開始捺不住性子了。
「女乃女乃,相公你是知道的,固執得像頭牛,他說討厭別的女人身上的味道,我有什麼辦法呢?」她很可恥地把責任全給推得一乾二淨,抵死都不承認是她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教于寫意打死不敢再動納妾念頭。
「那怎麼辦呢?」老太君急了,總不能真教于家絕了後吧?
問她怎麼辦?難不成還得要她出錢出力出智能地把丈夫分人?這老人家真是太不可愛了。
「君歡,妳倒是說說話呀!咱們于家總得有人傳後──」
什麼嘛,真認定她下不出蛋哪?把人瞧得那麼扁!
她張口正想說些什麼,一陣反胃感涌了上來。
「嗯──」她捂住嘴,強壓下翻絞欲嘔的滋味。
「怎麼啦?吃壞肚子了?」她的異樣,惹來老太君關切的側目。
「不,我只是──嘔!」強忍著,一手壓在月復上,天真的以為這樣就可以壓下惡心的感覺。
老太君眼一瞇,敏感地聯想到某種可能性。
「想不想吃酸的?」語帶試探。
「有一點。」不提還好,一提就齒頰泛酸,愈說愈想吃。
「想吃清淡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