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等,听我說……」秋若塵閃得狼狽,不願傷他,所以處處退讓,不予反擊。
他終于知道許仙兒為何會如此決絕地走上不歸路,因為她所做的一切,根本就沒讓她有回頭的余地,這麼一名幼承庭訓、知禮守禮的千金閨秀,頭一回有悖禮教,勇于爭取自己的幸福,而他卻不要她,她根本已無顏苟活。
是他不好,沒能早點和她說清楚。
「涔什麼好說的!」龔至堯也沒給他解釋的余地。
他可惡!他該死!報至堯無法原諒這個薄幸寡情的男人,更無法任由他和別的女人雙宿雙棲!
他必須為仙兒的死付出代價,今天,他就要殺了這個薄情郎,血祭仙兒在天之靈。
「住手!你這個人很奇怪耶!許仙兒的死關我表哥什麼事啊!你自己沒本事讓未婚妻對你死心塌地,還怪到別人身上。長得帥又不是我表哥自己願意的,人家要愛他愛得死去活來,他怎麼阻止啊!說來說去,還是要怪你太失敗,你還有臉嚷得這麼大聲,羞不羞恥啊!」看不過去仁厚的未婚夫被欺負,靈兒氣呼呼地吼了一串。
「靈兒,你住口。」秋若塵避開一記狠招,凌厲的掌風劈上竹身,數株綠竹應聲而倒。
「本來就是嘛!不怕人家講。」
「你——」被戳中痛中,龔至堯燃起狂怒,惱恨地朝她送去一掌。
「哇——」好可恥的男人,說不過人家就來這招。
靈兒嚇得哇哇叫。論嘴上功夫,她當然在行,但要比身手——不好意思,她是三流的。
「住手,有什麼事沖著我來。」秋若塵回身承接,化去危機。
「動不了你,我就要這個女人死!」這女人佔去了本屬于仙兒的一切,一命賠一命才有天理,別讓他可憐的仙兒死得太淒涼。
「你胡說什麼!靈兒是局外人,別殃及無辜!」秋若塵驚斥,發覺這人已讓仇恨吞噬心靈,盲目地只想報復。
「無辜?難道仙兒就不無辜嗎?既想取代仙兒該有的幸福,她就不是局外人!」她憑什麼笑得這麼甜蜜快樂?他的仙兒原本也該如此,為什麼得由得這女人佔去?他恨!
以著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他出其不意地探手朝她撒出一把純白粉末,秋若塵見狀心驚,未加思索地迎身擋去,代她受下那未知的劫厄。
「唔——」很快的,他便發現那是烈性極強的駭人劇毒。
「表哥!」靈兒神色一變,由地面掙扎著爬向他,摟住他跌落的身軀。
執起他的手審視脈象,她不敢置信地瞪向龔至堯。「你居然使毒!」
報至堯冷哼。「他罪有應得。」
「你——」
「靈——靈兒——」
「我在這里,表哥,你怎麼樣了?」她急忙握牢秋若塵的手。
他痛苦地喘了口氣,鮮血自口中狂嘔。「你沒——沒事——吧?」
「別說話,拜托你先別說話!」她拚命抹著他嘴角逸出的血水,但是沒用,不斷流出的鮮血,像是沒有盡頭,染紅了她大片衣衫……「交出解藥,听到沒有!」她從未有過這樣的神情,那是豁出一切、不惜以命相拼的激狂。
她從不使毒,但不代表不會,表哥若真有個萬一,她絕不會放過龔至堯!
「無知!」龔至堯鄙夷地嗤哼,目的已然達到,他也不打算和這蠢女人瞎攪和,縱身一躍,消失于大片綠林之外。
「喂!你給我回來——」靈兒想追,卻放不受重傷的秋若塵……「表哥,你撐著點,我會想辦法救你的!」左右張望了下,靈兒真心扶起他,咬緊了牙關,一步步吃力地走向那間木屋。
鑽心的疼楚,幾乎吞噬了秋若塵所有的知覺,無力地掀了掀眼皮,將她執拗倔強的小臉映入眼簾,他揪腸地無聲嘆息。
這個傻丫頭啊……「表哥、表哥!你醒醒!听得見我說話嗎?」
「靈……靈兒……」細不可聞的呢喃逸出唇畔,手指微微抽動,靈兒便急急忙忙地握住他。
「我在這里!表哥,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還能怎樣?當然是遭透了。
他苦澀地一笑。「你沒事……就好了……否則……我還真不知道……怎麼向姑姑交代……」
「誰說我沒事?我有!我心痛得快要死掉了!」好不容易止住血,他卻虛弱得只剩一口氣,彷佛隨時會化成一縷幽魂散去,她驚恐地摟緊了他,深怕他下一刻便會消失在她生命中。
「這……我恐怕……無能為力了……」
「我不管,這全是你害的,你要負責啦,不然我會好痛,好痛!痛得和你一起……」
「別……任性……我……我……如果沒辦法……守在你身邊……你自己……要成熟……懂事些,好好……照顧自己,別……別老是……讓人擔心……這……這樣我……」
「不听、不听!我為什麼要成熟懂事?為為什麼要照顧自己?反正你會包容、會照顧我嘛!是你親手以玉鴛鴦系住我們的姻緣,我就不許你反悔,听到了沒有!」
「你……何苦?如果我死了……」
靈兒一悸,毫不猶豫地低首吻住他的唇,不讓他說出更多她無力承受的字眼。
不會的,他不會死,她絕不會讓他死的!她要他平平安安地活著,伴她一生。
靈兒啊……他心愛的女孩……秋若塵閉上眼,承接那炙痛心扉的纏綿。
直到這一刻,他才發覺,他是如何揪腸地愛著她,無關乎指勝利為婚的約定,也無礙于青梅竹馬的投契,而是單單一份男人對女人的深情摯愛……然而,這些話,他再也說不出口了,愈多的遣憾,只會讓她更難過,他的小靈兒,只適合無憂的歡笑,她不要見她流淚……如果可以,他情願當她只是礙于表親關系,迫于無奈地接納了婚事,沒有太濃摯的情感牽絆,她應該可以很快釋懷吧?
「听我說,靈兒——」他強迫自己移開那碎心的糾纏。「我們——解除婚約吧!一定有更好的男人……值得你……傾心相待,而我……還是你的表哥……」也只能是表哥了……在有限的時間里,他必須還她自由……他很清楚,他所中的毒,奇詭無比,必然無解,就算殺了龔至堯,也改變不了什麼了。
他必須確定她過得好,才能放心離去,他絕不能誤了她,不能……「你又想拋棄我了……嗚……我就知道,你喜歡我一定沒我喜歡你多,才會逮到機會,就拚命想把我丟開……嗚……我知道我不乖,我很麻煩,我讓人頭疼,我動不動就惹事,我不是個好女孩,但我會改嘛!只要你肯讓我陪在你身邊,我以後不會再調皮搗蛋,你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我會好乖好乖地听你的話,好不好嘛……」從不知悲傷為何物的她,首度失聲啜泣,眼淚如珍珠般不停落下,直到泛濫成災,再也收拾不了……「靈兒……」聞言,怎不教人肝腸寸斷?
他喉頭泛酸,難以成言。
「听……听話,靈兒!別讓我……走得不安心……」
「誰要走了?我不讓你走!」她死命抱緊他,哭著不放。「我誰都不要,就是只要你嘛!因為,再也沒有人,會比你對我更好了,如果連你都不要我,那——還有誰會像你這麼疼我、寵我、包容我——」
他閉了下眼,淒惻地苦嘆。「如果……我不愛你呢?疼你、寵你、包容你,只因你是我自小定了的未婚妻,那……只是責任感,我守住的是婚約,而不是你……這樣,你還要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