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怎麼說?」
每次夜雪生病,總會來這麼一段大同小異的對答。
「身子虛弱,受了點風寒,要小心調養。」她用麻痹的口吻照本宣科的重復了一遍。哼,她都听到不要听了,無痕怎麼都問不煩?
「那方子呢?屬下去替小姐抓藥。」
「不用麻煩無痕,藥抓回來了。」
「真的嗎?」他懷疑這是她逃避喝藥的把戲,因為她用過這一招,結果一個小咳嗽拖到最後成了臥病在床。
小姐的體弱讓人憂心。
夜雪不堪被冤枉,嚷道︰「我沒有騙無痕!因為無痕會擔心,所以我會乖乖喝藥。」她可不想害無痕再一次不眠不休、寸步不離的照顧她。
風無痕這才信了她。「那藥呢?屬下替小姐煎。」
「不用了啦。」無痕又不是下人,叫他一個大男人去替她熬藥,未免太委屈他。
「小姐無需多想,這是屬下該做的。」只要關乎小姐,便是他風無痕的事。
「那好吧。」看出他意念堅決,她取出櫃子里的藥,如數交給他。
無痕對她的呵護,真的是無微不至,她好感動。
真的,她覺得有了無痕,就是她最幸福的事了。
第五章
那幾帖藥一落到風無痕手中,夜雪就完全沒有打混的機會,每一餐膳後,風無痕一定準時將藥奉上,比夜雪那幾個貼身婢女還富責任感,夜雪才會咕噥著說︰無痕不但是稱職的好護衛,更是稱職的好保母,比她從前的女乃娘更難纏!
風無痕搖頭苦笑。
堂堂七尺的大男人,居然被比喻成了女乃娘,真不曉得他的好小姐是在恭維他還是侮辱他。
想歸想,端著藥汁的風無痕,腳下仍是沒有停留的往夜雪房間走去。
繞過回廊,直穿花園,一道縴影攔住了他的去路。
他挑了下眉,淡然喊了聲︰「大小姐。」
「趕著去哪兒呀?」俞朝寧明知故問,嬌媚的瞥了一眼他碗中的藥汁。哼,又是那個嬌弱無用的病西施!
「大小姐明知道的。」他沒心思和她糾纏。「屬下還趕著給二小姐送湯藥去,恕屬下失陪。」
他想由另一側走,俞朝寧身形一移,又擋了下來。
看來是執意尋釁了。
「晚一點死不了人的,你緊張什麼!」
風無痕無奈的暗嘆。「二小姐好歹是您的妹子,何必這般口不留情?」幾日前的羞辱,他仍記憶猶新,小姐淚兒漣漣的傷心樣始終印在他腦海。「屬下斗膽,請大小姐往後別再說些傷人之語,徒惹二小姐難受。」
「怎麼,心疼了?」俞朝寧似笑非笑地瞅著他。
風無痕沉下臉。「事關二小姐清譽,大小姐請慎言!」
「我又沒說什麼,何必此地無銀三百兩,欲蓋彌彰?」俞朝寧冷笑著譏刺。
說得倒像是他疑心生暗鬼了。
風無痕抿緊薄唇,凝著臉不語。
俞朝寧冷不防地又道︰「不過話又說回來,其實我也沒說錯嘛,你像條狗一樣,忠心耿耿的守在雪兒身邊這麼多年,難道不是對她心生愛慕?」
眉宇輕輕蹙了起來,深亮的黑眸覆上薄霜。「屬下只知守護小姐乃職責所在,無關乎情愛,此心磊落坦蕩,無愧天地,若他人有了這樣的想法,實非無痕所能左右,悠悠眾口難杜,畢竟好事之人,不就是唯恐天下不亂嗎?」
俞朝寧俏容乍變。「風無痕,你拐著彎罵我?!」
「不敢。大小姐既非好事之三姑六婆,屬下之言與您何礙?」
可惡,她連口頭功夫都位居下風!
俞朝寧氣極,失控的一掌揮向他。風無痕一秒不差,凌空攫住了飛來玉掌。
「你……你敢反抗?」
「屬下深知自己的身份,本就打罵由人,只是,屬下此番將前往二小姐房中,為免惹她愁緒,屬下只得造次。」
「呵,好一對苦戀鴛鴦,你憐她、她惜你的,讓人好生欣羨呀……啊!」未完的話戛然而止,她痛呼出聲,風無痕驀然縮緊的手勁,令她青蔥玉腕上赫然多了道紅色痕跡。
他凜著臉,寒氣逼人地道︰「屬下說過,與二小姐之間只有主從情誼,大小姐莫要信口雌黃,壞小姐聲名!若有中傷小姐之流言,屬下不保證會做出什麼樣的舉措!」
「你……」她氣得面紅耳赤,語調顫抖。「你這是在威脅我?」
「隨大小姐怎麼說,屬下只知忠心護主,若有得罪之處,實屬情非得已。」頓了頓,他直視她,沉沉地道︰「無痕性子,大小姐當知一二,無痕本是狂人,沒有什麼事做不出來,若大小姐執意傷害二小姐,那麼莫怪屬下沒提醒您,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若讓無痕忍無可忍,您將會見識到何謂不擇手段,無痕說到做到!」別以為她是俞府的大小姐,他就不敢拿她如何,他也是懂得報復的,就怕她生受不起!
「你!」她一時氣極攻心,另一手向他襲去,風無痕側身一閃,輕而易舉的化了她的招式,俞朝寧不放棄的惡意糾纏,一招又一招攻向他門面,雖然她一手讓他控制住,但手捧湯藥的風無痕也沒佔到上風,他根本無法回手,她非逼得他拋下藥汁與她對招不可!
以另一個角度來看,舍下藥汁便等于舍下夜雪,雖是在這種情況下,但是能讓他因為她而放棄夜雪,也夠她心理平衡了,她可以讓自己認為夜雪對他並不是真的那麼重要。
可偏偏不論她如何使出渾身解數的攻擊他,他就是只守不攻,一番激烈對峙下,手中的湯汁也不曾灑出半滴!
俞朝寧是存心找麻煩,這樣的對招三天兩頭就會上演一回,他已經習慣了。
「別再白費力氣了,大小姐從以前就不是屬下的對手,除非屬下自願,否則大小姐是討不了什麼便宜的。」
當凌厲的一掌不死心的再度揮來,風無痕不耐煩地松了鉗制她的右手,改為接住她那只猛惹事端的手,巧妙的一旋手,將她扣在臂彎之中,不讓她再有機會撒潑。
「夠了沒有?」他已經開始受不了她了。
俞朝寧突然靜了下來,怔怔愣愣的看著他,臉上悄悄浮起一抹嫣紅。
風無痕也留意到兩人身子相貼過近的親密,迅速放開她。
「你……我……」
「真正的不可告人,是如大小姐此刻的模樣。若自身行不正、坐不端,試問,尚有何面目咄咄逼人地指控他人敗壞門風?」他口吻帶著冷嘲。
俞朝寧咬牙,乍現的嬌媚被怒火取代。「風無痕!你別得寸進尺,你以為……以為我……」
「屬下沒有以為什麼,就事論事罷了。」沒再多看她一眼,他挺直了身子離去。
「風無痕!」她怨怒交織的揚聲大喊,卻不曾換來他的回眸。
她難忍屈辱,終于將淚逼落,一顆,又一顆……
「可惡……風無痕,你混蛋……」
明知他除了雪兒,對誰都冷酷無情,為何她就是學不會教訓?
當風無痕順利來到夜雪房中,她已久候多時。
「今天比較晚哦!」她還以為他忘了呢!
風無痕運用內力將稍涼的湯藥溫熱才遞給她,夜雪很認命的接過,捏著鼻子一口氣喝完。
好苦。她皺著小臉。
風無痕再自然不過地拈了顆糖送到她嘴上,然後才淡淡的回答︰「遇上大小姐,所以耽擱了,請小姐見諒。」
夜雪馬上坐直了身子。「姊姊又為難你了是不是?」她上下打量他。「她又沒風度的動手了對不對?傷著無痕沒有?」
「沒這回事,請小姐放心。」
才怪!姊姊的刁蠻她又不是不知道。
「記住我的話,她如果無理取鬧,別任她打罵,我知道她不是無痕的對手,有事我替你頂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