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負棠兒!呵,你說得倒輕松。雲錚呢?那個與你拜過天地祖宗的妻室呢?你就可以無愧于心的負了她?還是你認為她一定會原諒你?」皇上濃濃地譏剌。
他神情一點。「自知罪孽深重,不敢要求她的諒解,我是負她到底了。」
「說得好!」皇上咬牙恨聲道,幾乎要將手骨捏碎。「你自己說,我該怎麼處置你們?」
朱允淮與她相視一眼,五指堅定的交握,然後他道︰「父王只有兩種選擇,一是成全我們,二是讓我們同赴幽冥。」
他這是在威脅他?!
見他這般肆無忌憚的眉目傳情,皇上的怒氣徹底被撩到最高點。「朱允淮!你以為你是朕的兒子,朕就不敢殺你?!」
他淒惻一笑。「孩兒早將生死置之度外。」
這些日子的磨難,早讓他生不如死,若不能與她一道掙月兌這令人窒息的藩籠,他倒寧可尋個痛快的了斷。
「你……好,朕就成全你!」皇上簡直氣炸了心肺,一把火燒得胸口發痛,最後一絲冷靜燃成灰燼。「來人,將太子押回東宮,沒朕的命令,不許他離開半步!」
朱允淮臉色一變,死摟住柳心棠。「不,父皇,你不能這樣──」
「住口,你沒有資格喊朕父皇!」
「喊什麼都好,我就是不要和棠兒分開。」
「沒你選擇的余地。」皇上以眼神示意左右侍衛,強行拉開了兩人。
「不,允淮──」柳心棠驚亂地喊道,急趨上前。皇上旋即扣住她手腕,反手將她往回甩。
「為我堅持,听到了沒有,棠兒──」焦灼的嗓音傳了回來。
柳心棠淚如雨下,目光追著他漸遠的背影泣喊。「會的!允淮。你保重……」
「住口!蘭妃,你知不知羞恥!」在他面前尚且如此,那私底下他們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
這樣的想法令皇上火冒三丈,重重將門甩上,隔開難分難舍的兩人。
「我不是蘭妃!我叫柳心棠。」她退開一步,反駁道。回復原來的自己,她可以理直氣壯地告訴皇上,她本屬朱允淮。
「好一個柳心棠!」皇上腿起冷瞳逼視她。「你寧可當允淮的柳心棠,也不當朕的蘭妃?」
「我與允淮相識在先,相許在前,皇上貴為一國之君,必有成人之美,莫要強人所難。」
「你們做出這種事,朕尚未問罪,你還敢開口要朕成全?」他們未免太高估他的修養了,簡直欺人太甚!
「在決心與允淮相守時,我便想過會有今日的局面。皇上若認為我罪無可逭,盡避論罪便是。」
很好!他們還真是一心求死!
「你不在乎自己,難不成連允淮也不在乎?拖著他陪你下地獄、為你身敗名裂,遺臭萬年,這就是你的愛?為了一己之私,弄得宮廷大亂,這就是你們所謂的愛情?為了一個愛字,就可以什麼都不管嗎?紅顏多禍水!朕今日總算認清了這句話。」
柳心棠被他咄咄逼人的犀銳詞令堵得無言以對,心亂地往後跌坐在床上,說不出一個字。
紅顏禍水……她真是個禍水嗎?
是呵,怎麼不是呢?她害慘了允淮,不是嗎?一個本可流芳百世的明君,卻為了她,受世人指責唾罵,不得善終……這真的是她要的嗎?
「如……如果……我願一死以換得允淮一生安逸順遂,皇上能否成全?」極盡顫抖地,她將話逸出。
皇上眉一蹙,不言不語地看著她。
「允淮再怎麼說……也是您的兒子,您不會忍心真要他命絕的,對吧?皇上所無法忍受的,無非是我所帶給您的屈辱,那麼我願以血洗淨屈辱,帶走所有的恩恩怨怨,就當一切不曾發生。」
他真只是因為這一份屈辱而耿耿于懷嗎?不,那只是一部分,最終,他仍是喜愛她的。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她。「你可以有另一個選擇。你和允淮之間曾經發生過什麼,朕可以不計較,若朕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是否能保證和允淮斷得干淨?」
柳心棠有一剎那的錯愕──因為他出人意表的包容。
旋即,她又露出淒切地苦笑。「我若辦的到,事情還會演變至此嗎?」
「你──」尚未平息的憤怒又挑了起來。他這般容忍已是前所未有,她還這麼不知好歹!
「我只求允淮能無妄無災,其余的並不重要。」她面如死灰。
「你……你……」氣急攻心下,他撂下狠話。「想為允淮死是嗎?你倒是死得其所!朕豈有不成全之理!」
這麼說來……他是允了?
「君無戲言,皇上。」有了皇上的承諾,她安心了,一抹淒淒楚楚的微笑自唇畔泛開。
能為允淮而死,也值得了,是吧?
皇上怒而不語,惱恨地拂抽而去。
口頭之言誰都會說,他就不信她真敢死給他看!
第十章
深深沉沈的夜,一抹清冷寒月映空,照拂人間寂寥。
就著搖曳的燭光,她一字一血淚,揮筆留下訣別語。
是該永別的時候了,她從未給過允淮真正的快樂,他人生中的苦難,全源于她,也許皇上說的是對的吧,她確是紅顏禍水。
這一生,她已負累他大多,是不該再下去,聚聚散散了多回,這一次是真的要結束了,結束得讓他倆都再無回頭的余地──
揮去斑斑淚痕,她站起身,執起備妥的白綾,決絕地往上梁上一拋──
「想自隘嗎?那多麻煩。」一道聲音自窗口傳來,接著窗戶被推開,朱玄隸身手俐落地翻了進來。
「臨威王爺?你……這麼晚了……怎麼……」柳心棠張口結舌地看著他。
「就是因為晚了,要混進來才麻煩。拜我平日偷香竊玉所練就的本領,才能這般神不知鬼不覺地溜進來。」他一點也不覺羞慚地將自個兒的風流艷史公諸世人。
柳心棠防備地退開一步。「你……你想怎樣?」
不是存心想把他想成下流之徒,實在是他說的那些話實在太讓人……
「放心,光那對父子就鬧得不可開交了,我沒興趣再來淌這趟渾水。」他冷笑一聲,隨意瀏覽了眼桌上墨痕未干的絕筆信函。「還真是血淚交織,誰曉得是不是裝模作樣。」
她臉色一白。「你什麼意思?」
「你還算有點自知之明,曉得自己已經害慘了允淮,以死謝罪是應該的。不過嘛──」他頓了下,有些嘲弄地看著她手中的白綾。「死得也未免太不干脆了,誰曉得上吊得多久才能一命嗚呼,不要到時沒死成,反而累壞了一干無辜的御醫。」
柳心棠沒和他冷血刻薄的言語計較,哀莫大于心死,在嘗盡人間至悲之後,她早就沒感覺了。「那麼依你之見呢?」
「喏!」他將一個小瓷瓶丟給她。「一口喝下,保證回天乏術。如果真是為了允淮好,你知道該怎麼做的,唯有你死,才能讓他完全解月兌。」
「我懂。」輕點了下頭,清淚幽然而落。
朱玄隸的話雖不中听,但字字屬實。
遺憾哪……最終,她竟沒能再見他最後一眼,告訴他,她是多麼的愛他……犧牲她的生命,無悔亦無怨…
◎◎◎
棒日清晨,深宮內苑掀起軒然大波,只因──蘭妃娘娘服毒自殺了!
這消息傳入東宮,朱允淮駭然大驚!
「棠……棠兒,她怎會……」震驚過後,他激動地想前往蘭苑,偏偏戒備重重……
「殿下,我很抱歉……」秦雲錚低低地道。
明了了所有的前因後果,她真是無盡懊悔,這些事都是她惹出來的,如果她不這麼沖動,冷靜下來听听他們的解釋,也不會鬧到如今這般不可收拾,蘭妃娘娘是她害死的,太子的痛苦是她造成的,這輩于她將永遠于心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