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入林子深處,經細的低泣聲隱約傳來,朱允淮蹙了下眉,爾後,不自覺屏住氣息,心弦緊繃。
「允淮──」
一聲哀切的叫喚傳入他耳中,池邊的人兒早已哭得肝腸寸斷。
到頭來,他們還是逃不開彼此。
他逸出繞腸般的嘆息。「說要斷的人是你,又何苦聲聲呼喚?」
柳心棠身子一僵,又驚又愕地回過身,旋即連想也沒有,跌跌撞撞地飛快奔向他,好似深怕那是幻影,片刻便會消失。
「允淮……」她死命抱住他,絲毫不敢松手,每喚一聲,淚便往下掉,落得洶涌的淚水,瞬間浸濕了他大片衣衫。
「你這個小傻瓜!既然這麼舍不得我,為什麼要放開我呢?」他又疼又憐,親吻著她的發絲,激動地回摟住她。
「我不放,我死也不放……允淮、允淮……我知道這樣會害死你,但是沒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
「傻瓜!棠兒,你真傻!」他听得神魂欲碎,俯下頭狂切地吻她。
柳心棠熱烈地啟唇回應,摟住他的頸子,宛如久旱逢甘霖,挑動狂野如焰的纏綿,熱烈共舞的唇舌,似欲合而為一──
如果他曾疑慮她能為他痴狂到什麼程度,此刻也早有了答案。
「夠……夠了,棠兒……」再親下去真的會沒完沒了。
他粗喘著,勉強和她分開,氣息不穩地道︰「別再言不由衷了,我要知道,你內心的掙扎,除了我、除了父皇之外,應該還有些什麼,對不對?」
此言一出,他感覺到她顫動了下,臉上倏地一片慘白。
「這麼難以啟齒嗎?」
「不!別問!我求你,不要問──」她羞憤地喊,掙月兌他的懷抱,直往後退,狼狽地跌坐地面,淒絕悲愴地痛哭失聲。
這般激烈的反應是他始料未及的。
「怎麼回事?棠兒,告訴我!在我離開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爹呢?為什麼你們沒在一起?你又為什麼會入宮來,成了我父皇的妃子?」他強硬地扳過她的身子,不容她逃避。「告訴我!必于你的一切,完完全全,我都要知道!」
「不、不要!別逼我死在你的面前──」
他駭然大驚!
「你胡說什麼!」事情有這麼嚴重嗎?她所受的傷害,竟讓她寧死也不讓他知曉?
「我是說真的,你再逼我,我寧願死……」
她那股絕望的哀慟挑起他最深沉的痛,他也豁出去了。「你想死是嗎?好!你試試看!隨你要跳湖還是自縊,看我會不會立刻隨你而去!」
柳心棠驚懼地瞪著他,淚痕滿布的臉龐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然後她崩潰了!「你……你怎麼可以這樣威脅我……」
「公平點,棠兒。現在到底是誰在威脅誰?」
「你……一定要知道是嗎?好,我說!」像是下了什麼重大的決心,她面如死灰,神情慘淡地點了下頭,透過淒迷的淚光,思緒飄到那段最不堪回首的悲辱歲月──
◎◎◎
那時,與朱允淮分離之後,她一天天數著日子,期待再一次的聚首,一個月的時光就這樣悄然流逝。
她不曾動搖餅信念,他要她相信她,所以她無異議的順從他說過的每一句話,堅信他不會一走了之。
他說,不舍得她勞心傷神,所以她听了他的話,不再夜以繼日的替人做針線活,就單單只將心思用在他身上。
思及他霸氣的柔情,她柔柔地笑了。
雖然他只是隨口說說,她卻當了真,一針一線地為他縫制衣裳,密密織上她的相思與柔情,打算下一次見面時親手交給他。
想地想得入神,細針扎上指頭,她顫動了下,抽回手,有些茫然地看著即將完成的衣宴染上一點艷紅。
允淮嗜穿白衣,也唯有他,才能將一身的白穿出清雅出塵的風采。她怔怔地看著手中沾血的白衣,心頭莫名地惶然,這會是什麼不好的預兆嗎?
正恍懈著,房門被輕巧地推開,她敏銳地察覺到了,迅速回過身。
「你──」是糾纏她已久的雷尚鵬。
「別怕,小美人,我不會傷害你的!」雷尚鵬走近她,輕佻婬佚的眼光上下打量她。
「你來做什麼?」她戒慎地退了一步,朝外頭望著。「爹,你快來──」
「別喊了,我是看那老頭出去才進來的。」雷尚鵬一臉得意。
「出去!我不歡迎你。」她心慌意亂,和他保持距離。
「別拒人于千里之外嘛!我可是來向你提親的。美人兒,嫁給我吧!」
「誰要嫁你,我已經許了人家,請別再來騷擾我。」
「許什麼人家?有誰的條件會比我好,比我更配得上你?」雷尚鵬不以為然地哼道。想他可是縣官之子,腰纏萬貫,有財有勢,放眼整個縣城誰比得上?
「他氣度沖夷、風采出塵,待人更溫又有禮、謙沖自牧,你呢?卻只會仗勢欺人、魚肉鄉民,鄙俗至極。在我眼中,他比你好上千萬倍!」
雷尚鵬變了臉色,被她毫不留惰的話惹惱。「你還是不肯嫁給我?」
「我死了都不嫁你!」
「好!我就讓生米煮成熟飯,看到時你嫁不嫁!」說完,他惱羞成怒地欺身上前,柳心棠一時閃避不及,被抓了個正著。
「你想做什麼?!快放開我──」她大驚失色,拚命掙扎。然而,她一介女流,怎敵男人天生蠻力,所有的抗拒,宛如以卵擊石……
與她周旋了這麼長一段日子,雷尚鵬耐心早就用盡,粗野地往她前襟一撕,便將她住床上壓。
柳心棠羞憤欲絕,道道熱淚逆流,她死命護著衣不蔽體的身子,抵抗他野蠻的婬欲行為,淒厲地尖喊。「住手,你這禽獸──」
「隨你怎麼說!我先上了你,看誰還會要你這一身污穢的女人!」她的掙扎抵抗,對他而言全都顯得無關痛癢,他輕而易舉地撕除她身上的衣物,強行頂開她的腿。
「不,我寧願死!」她悲恨地大吼,決絕地欲咬舌自盡──
「想死?我偏不如你願。」看出她的意圖,他傾子,瘋狂地吮吻她雪白的頸項、身子,像要凌遲般的親遍她全身每一寸肌膚。她閉上眼,拚命搖著頭,顆顆哀絕的淚珠肆流飛濺……
尖銳的痛楚殘忍而無情地肆虐身軀,那一刻,她的夢碎了,她的世界瞬間支離破碎,靈魂抽離了軀體,神情一片空洞。
眼前一黑,她將自己完完全全交給了如地獄一般的黑暗。
再次醒來,房中只剩她孤零零的一人,以及靜靜躺在地上的破敗衣衫。
她麻木地坐起身,稍早前那殘酷丑陋的一幕有如浪潮般一波波涌回腦海,撕扯著她、啃噬著她──
「不──」她跌下床,抗拒著想甩開這道刺骨錐心的夢魘。
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對待她!她好恨、好恨──
她瘋狂地捶打床鋪,哭得聲嘶力竭。
「我先上了你,看誰還會要你這一身污穢的女人……」雷尚鵬的話像道魔咒,烙印在她心靈深處,今後她拿什麼臉去面對允淮?又如何拿這具骯髒污穢的身軀,去褻瀆清雅完美的他?
不,她配不上了,殘敗不堪的她,就連想,都覺污辱了他。
哀哀淒淒的目光移向擱置桌面的雪白衣袍,她執起利剪,一刀又一刀絞了下去,每一道裂痕,宛如絞上她心口,鮮血淋灕,面目全非……
她的人生,早就毀了,就像這件衣袍、就像她與他共同織就的情夢,全都毀了,毀得千瘡百孔、支離破碎!
再也沒什麼好留戀了,碎了一世的鴛夢,她還為誰而活?
淚,突然間不再流了,她低首看了下手中冰冷的利剪,輕緩卻堅決地往手腕深深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