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急促的喘著氣,一副快要暈過去的模樣。「你、你……為什麼要活著?你為什麼不去死?」
「因為王位是屬於我的,太後娘娘,我不能再任由你們胡鬧下去了。」這聲「太後娘娘」宣告了彼此再也毫無關系,走到這一步,他再也回不了頭了。
她緊攥著身旁的愛子。「王上,你還傻愣在這兒做什麼?快命禁衛軍將他拖出去斬了,快點!」
白帝呆呆的看著她,腦袋一片空白。「朕不是白帝……朕不是真命天子……不會的……母後不會騙朕的。」
「王上,你可別被他那張臉給蒙騙了。」丞相等人眼看情況不對,真正的白帝居然是軒轅琉離,如果他真的登基,那麼他們穩死無疑,說什麼都不能讓那種事發生。「來人!快點將這名叛國賊拖出去砍了!」
在場目睹一切經過的禁衛軍一個個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該听誰的好,君王鬧雙胞可是天大的事。
太尉也不斷叫囂。「還不快點把他抓起來!」
「王上,你還不快點下旨!」太後鐵了心的大喊。
他日中仍喃喃自語著,「朕不是白帝……那朕又到底算什麼……」
「你當然是白帝了!」她試著搖醒他,「母後說你是就是!你要相信母後,只要他死了,就再也沒有人跟你搶了。」
右都侯接收到丞相投來的眼色,馬上命令下屬。
「把犯人抓起來!還不去!」
禁衛軍先是面露遲疑,接著兩個人上前,分別架住琉離的兩側。他一個用力甩月兌他們,聲色俱厲的凝視眼前這對母子。
「太後娘娘,你還要一錯再錯下去嗎?」
即便她不承認他,可是身為人子,他不能做得太絕,那是有違人倫,這就是他這麼多年來始終不願采取行動的最大原因,為了這個理由,他和握雨不知爭執過幾次,最後握雨才答應讓他來面對他們,讓他徹底的死心。
太後被他瞅得心虛不已,不敢直視他的眼。
「快抓住他!」右都侯命令在場的禁衛軍一擁而上。
盡避用盡全身的力氣,但這回雙手被扣得死緊,怎麼也掙不開來,琉離昂然的面對自己的親娘和兄弟,他已經盡力了,從此彼此再也毫無關系。
丞相可不希望夜長夢多,再拖延個一時半刻。
「將他拖出去砍了!」
「是,丞相。」右都侯很樂意擔任這個劊子手的角色。
他在右都侯來到面前時,目光凌厲如劍。「你敢!」
「你、你死到臨頭,還敢這麼囂張,」被琉離的氣勢給震得連話都結巴了。「別怪本都侯待會兒讓你死得很痛苦。」
琉離抽緊下顎,雙腳彷佛釘在原地,任多少人拉都拉不動。
「快、快把他拖下去。」太後撇開臉叫道。
就在這時,負責王宮北門警備的北屯司馬一臉驚慌的奔進大殿內。
「王上,不好了!有上千名的百姓將北門團團圍住。」
白帝空白的思緒勉強集中了些。「什、什麼?」
「回王上,有不少百姓突然將北門整個包圍住,還大聲的揚言必須釋放驃騎大將軍,否則他們就要殺進王宮里來了,請王上定奪。」
他怔了一怔,還沒開口,又有人沖了進來。
「王上,大事不好了!」看守南掖門的主爵司馬連滾帶爬的來到跟前。「城里的百姓造反了……他們說若不把驃騎大將軍交出來,就要殺進王宮了。」
聞言,白帝臉色刷白,慌亂不已。「這可怎麼辦才好?」
太尉把心一橫,「王上別怕,依微臣之見,應當立即派禁衛軍出面鎮壓,誰敢再造反,就當場予以誅殺,看誰還敢這麼做。」
「就這麼辦,快宣衛尉進殿!」白帝心驚膽戰的低嚷。
琉離的黑瞳霎時瞠爆。「劉恆,你濫殺無辜百姓,難道不怕天帝降罪嗎?」
「朕、朕還不想死……朕是白帝,誰也別想搶走朕的王位。」他好怕什麼都沒有,被逐出這座尊貴的王宮,再也無法過著自從登基七年以來養尊處優的好日子,那就什麼都完了。
話還沒說完,負責守衛東門和武門的守平司馬也神色匆匆的進殿稟告。
「王上,整座王宮前後左右全都被那些百姓給團團圍住了,他們還說要是王上真的斬了驃騎大將軍,他們就……」
他吞了團口水,「就什麼?快說!」
「就、就要王上一命抵一命。」兩人吞吞吐吐的說。
白帝踉蹌了下,「什、什麼?他們真的這麼說?」
「是,王上。」
他怎麼也想不到那些百姓會為了一個軒轅琉離,連自己的性命都不要,只因為他才是真命天子,是天帝欽點的一國之君嗎?不!不是!這張龍椅是他的,誰也別想搶走!
「請王上定奪!」守衛四座城門的司馬異口同聲的說。
太後在宮女的攙扶之下來到他身畔,「王上,不如先將他關進天牢,等百姓的情緒緩和了些再說。」
「母後?」白帝疑惑的睇睨她。
她輕聲的安撫。「別怕,有母後在,準保你沒事。」
「好,來人!」他揚聲高喊,「先把軒轅琉離押入天牢靜候宣判。」
第四章
琉離將頭顱往後靠在天牢的磚牆上,閉緊的眼皮顯得疲憊不堪。
這是他的選擇,他努力了好久,才說服握雨讓自己面對這一切的不堪,盡避早就做了心理準備,可是當他真的親眼目睹了,還是讓他痛徹心扉。
如果登上王位就得失去親情,那麼他寧願不曾出生過。
「呵、呵。」琉離發出像哭又像笑的短促聲音,如果這是神界給他的磨練,那麼她也未免太看得起他了,他也只是一個有血有肉的凡夫俗子,也會崩潰、也會發狂的啊!
用手抹了把臉,這才想到面具早已摘去,可以光明正大的面對眾人,在幼年時,因為戴著獸皮所制的面具,看來十分詭異奇特,沒有同齡的孩子願意陪他玩,就連大人見了也嚇得跑走。
為此他曾經不只一次號啕大哭過,也對養父發了一頓脾氣,養父不但沒有生氣!還溫言的安慰他,說他來到世上是因為懷著偉大的使命,在完成之前,不能讓人見著自己的臉。
再長大一些,養父將他的身世告知他,讓他自己選擇未來要走的路,當時的他真的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得經過這一連串嚴苛的考驗?什麼又是一國之君?他可不可以不要?他只想當個有爹娘疼愛、呵護的孩子……
可是這是他的宿命,命運的安排由不得他說不要就不要,他必須努力讓自己茁壯,等待著時機到來。
當他看著新帝登基之後,百姓的生活一年不如一年,天災、人禍不斷,他們為了生存而掙扎,罪惡感無時無刻不在譴責著他,就是因為他的心慈手軟才會害苦了霝國的百姓,所以他才決定出來面對自己的親娘和同胞所生的兄弟,再也沒有退路可走。
「太後駕到!」
挨在牆角的身軀陡地震了一下。
她來做什麼呢?
天牢內的氣味相當難聞,盡避頭痛得厲害,太後還是用絹帕掩住口鼻,忍住噁心想吐的感覺,加上天寒地凍的,但還是強迫自己走這一趟。
聆听著細碎的腳步聲由遠而近,琉離沒有抬頭,也沒有動一下。
被臭味薰得頭更痛了,太後來到牢籠前方,「把門打開!」
「這……」看守牢房的不敢作主。
身邊的宮女低喝,「你敢違抗太後的懿旨嗎?」
「是、是。」說著趕緊取來鎖匙,將銬住的鐵鏈打開。
當牢門打了開來,太後掩飾瞼上嫌惡的表情,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這才踏進里頭,來到盤坐在角落的身影前面,一時之間,她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他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