迸觀濤可不領情。「不必!」
「總舵主,魏叔這輩子從來沒有求過任何人,你就答應魏叔這個請求好嗎?」
他微蹙眉,萬分不解。「魏叔,為什麼?」
魏大朋表情復雜的嘆了口氣,「我只是不希望你步上我的後塵……你也許不知道,我和你娘年輕時曾經有過一段情。」這是藏匿在心中多年的秘密,實在不想將它挖出來。
听到這里,古觀濤的背脊離開柱子,站直腰桿,眼神驚訝。
「魏叔跟我娘?!」
蜻庭也忘了身體不適,急著想听下文。「然後呢?」
「我跟你娘是青梅竹馬,感情深厚,原以為從此可以廝守終生,沒想到後來家道中落,為了重振家業,即便心中百般不願,我還是不得不奉父母之命,迎娶富家千金為妻,而你娘也傷心的另嫁他人。」
想到過去那段刻骨銘心的感情,依舊令他心痛萬分。「可是我心里只有你娘一個,根本容不下新婚妻子,不到三年,她在我的冷落之下抑郁而終,從此我離開家門,投入漕幫,帶著滿心的愧疚和懺悔,終年在運河上飄泊。」
直到此刻,古觀濤才明白前因後果。「難怪我娘在臨終前,會把我交給你,我以為魏叔是我爹的朋友。」
「觀濤,你千萬不要誤會,打從你娘嫁了人,我就沒再跟她聯絡。你娘是個恪盡熬道的好女人,從來沒有做過背叛你爹的事,你爹在世時也對你娘很好,只是我和你娘心中多少有些遺憾,如果當年我娶的是你娘,你就是我的兒子了。」唯恐引起誤解,魏大朋連忙解釋。「可是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爹不在之後,她又沒有其它可以信賴的人選,所以才會找上我。」
迸觀濤頷首,表示相信他和死去的親娘之間的清白。「可是我和魏叔的情況不同,我會努力去對馨兒好。」
「夫妻是要相處一生一世的,不是努力就可以。」他說出自己的經驗談。「雖然這世上多的是貌合神離或相敬如賓的夫婦,不過魏叔私心里還是希望你能娶到自己真心喜愛的姑娘,算是彌補我和你娘之間的缺憾。」
掩住小嘴,差點又要嘔吐的蜻庭,在旁邊拚命點頭。
趁著船上的人大多睡著了,蜻庭躡手躡腳的抱著夜壺來到甲板,就怕被人瞧見了,畢竟她是個姑娘家,這種隱密的私事總不好叫人幫她,幸好經過兩天,身體已經慢慢適應,比較不會暈船了。
確定四下無人,幾個水手坐在甲板上打瞌睡,沒人注意到她,趕緊把夜壺里的「東西」倒進河里湮滅證據。
「妳在干什麼?」
一個冷冷的男聲從背後迸出來,嚇得她趕緊轉過身,把夜壺藏在身後。
「你……你干嘛偷偷模模躲在後面?想嚇死人呀!」蜻庭面紅耳赤的啐道。
迸觀濤早已經眼尖的看到她藏什麼東西,輕咳一聲,有些尷尬。「我是想妳三更半夜不睡覺,跑到甲板上來干啥。」
「我出來透氣不行嗎?」
他陡地沉下臉,「沒事不要到甲板上來。」
「你以為我愛來。」蜻庭依舊把夜壺藏在身後,用「螃蟹」走路的方式,一步步想退回艙房,沒有留意到後面有什麼。「我這就回房間睡覺了。」當她轉頭要跑,沒留意到後面堆了好幾口箱子。
「小心!」古觀濤低叫,本能的伸長猿臂。
待蜻庭發現已經來不及了,嬌小的身子猛撞上去,抱在懷中的夜壺順勢飛了出去,砸在一名正在打瞌睡的水手頭上,痛得他哀哀叫。
「哇啊!」
迸觀濤不知該氣還是笑。「我不是叫妳小心了嗎?」
「你不要過來!」蜻庭這下更加相信他們一定是命中相克,這男人打從見面第一眼起,就處處找她麻煩,擺臉色給她看。「我看我和你的八字鐵定不合……痛死我了!」她抱著右腳又跳又叫,尤其是腳尖去踢到箱子,痛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他雖然不能接受她偷渡的行為,但說要將她扔進河里也只是嚇嚇她而已,並不是真的罔顧人命。見她痛得臉都皺得像包子,心腸一軟,作勢蹲來。「好了,別再跳了,讓我看看妳的腳。」若是在船上受了傷,就是他的責任。
蜻庭露出一臉驚恐的表情,避之唯恐不及。「給你看說不定會更嚴重,不用了、不用了,我要回房睡覺了。」
「妳!」只見她儼然把自己當作妖魔附身似的,用單腳一蹦一跳的逃之夭夭,讓古觀濤氣得直掀眉毛。「真是不知好歹!」
還沒入睡的魏大朋也到甲板上來。「這位小泵娘真是有趣。」
「我可一點都不覺得。」他氣悶的說。
魏大朋笑睇著他,倒覺得兩人的八字已經有一撇了,彼此的性格雖然迥異,不過卻有互補作用,倒不失為絕配,更加肯定這是老天爺的安排。
「魏叔,明天船就到蘇州,你認為這個辦法真的行得通嗎?」古觀濤可不怎麼有把握。「尤其是師父那一關,我怕瞞不了他老人家。」他只要說謊,舌頭就會打結,這樣一下子就穿幫了。
他拍拍他的肩頭,「那就要看你的表現了。」
第二章
「緗姊,妳要上哪兒去?」
今年芳齡十七,有雙單鳳眼的華盈盈才跟著父親華任中從通州分舵回到蘇州的漕幫總舵,不巧老爺子出門訪友,連閨中好友馨兒也跟在身邊,她正覺得無趣,恰好瞥見老爺子唯一的女徒弟褚緗出現在眼簾,似乎一副趕著要出門的樣子,不由得叫住對方。
不同于她故作熱絡的態度,褚緗冷漠的瞟了她一眼,「妳怎麼來了?」表明了就是不歡迎。
她明知故問,「當然是跟著我爹來蘇州玩的。緗姊這麼討厭看到我?」
虛長幾個月的褚緗輕哼,明艷的臉上是冷若冰霜。「我看妳不是來玩,而是別有企圖吧!」
「緗姊這話是什麼意思?」華盈盈佯作納悶狀,其實沒錯,她跟著父親來到蘇州,的確是為了見某個人。
冷艷的眼神中帶著明顯的敵意。「妳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在跟我裝蒜?」
「我裝什麼蒜?」
「別以為我不知道妳也喜歡大師兄,知道他這趟要跟著慶字號回蘇州,妳就眼巴巴的從京城趕回來見他。」
「真的嗎?古大哥要回來了?」華盈盈登時心花怒放,驚喜交加。「那真是太好了!我已經有半年多沒見到他人了,真的好想念他。」
听她說的露骨,褚緗嬌嗤,「妳還真不知羞恥。」
華盈盈不由得嘲弄,「總比有人明明心里愛得要命,表面上卻老是要故作矜持得好。」
「妳!」她登時氣結。
「我怎麼樣?」
褚緗咬了咬編貝般的玉齒,「就有這麼巧,妳什麼都不知道,卻偏偏挑這時候回來?我可不相信。」想到這下又多了個情敵在場,危機意識不覺升高。
「這足以證明我和古大哥真的很有緣。」華盈盈就是要氣死她。
「哼!」不想再跟她唆,褚緗繼續往大門的方向走。按照時間來算,大師兄應該到了才對,怎麼到現在還沒見到人影,她得親自去瞧一瞧才行。「妳跟著我干什麼?」
「緗姊,妳不用對我這麼凶,別忘了還有馨兒在,老爺子可是屬意把她嫁給古大哥。」她眼底閃著憧憬和積極的光芒,「不過我和馨兒是好姊妹,她也親口答應,願意和我共事一夫,試問天底下有哪個男人不希望坐享齊人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