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臉一紅,蕥兒很用力的瞪了回去,彷佛在說「你不介意我介意」,還有「我可不想跟那麼多人擠在一張床上」的意思。
見她這回真的氣沖沖的走了,他不禁仰頭大笑起來。
這丫頭還真特別,而且很有個性。
嗯!他越來越欣賞她了。
午後,側福晉一邊撫著耳垂上的翡翠墜子,一邊踩著鳳頭高底鞋來到頤和院,不經通報就推門進屋來到內室。
她揮了一下巾帕,「妳們都下去吧!」
月桂和玉萍曲膝福了福,全退了出去。
不請自來的側福晉搖曳生姿的晃進寢室,一眼就覷見斜靠在黃花梨木羅漢床上看書的愛子,衣襟微敞,一副慵懶魅惑的模樣,看得她心癢難耐。
「廷兒,額娘來看你了。」她歪一子,嬌媚的笑說。
穆廷將書擱下,屏息努力忍受撲鼻的俗艷香氣,這才沒有當場打了噴嚏。「額娘沒跟大福晉她們一塊兒去看牡丹亭?妳不是一向最愛看戲的嗎?」還以為今天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閑,不用應付這個貪婪變態的女人。
「看戲隨時都可以去,來看你比較重要。」側福晉忘我的在他耳畔吹氣,媚眼迷蒙,臉上布滿。「今兒個府里的人大都出去了,沒人會來打攪咱們,廷兒,額娘好寂寞,抱抱額娘吧!」
他的黑眸瞇了瞇,旋即掀動薄唇。「阿瑪多久沒去找額娘了?」
側福晉的臉皮抽搐兩下,恨恨的說︰「不要提你阿瑪了,他現在抱著剛納的小妾,成天眉開眼笑的,哪里還記得額娘。自從你進宮伴駕,這六、七年來,他也只來找過我三次……難道額娘真的老了、丑了?」
「額娘怎麼會丑、會老呢?」唇角的笑意沒有升到穆廷眼底。「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阿瑪也下例外。」
她噘起紅唇,下那你呢?你也不要額娘了嗎?」
「額娘永遠是額娘,孩兒怎麼會不要妳。」他避開俊臉,只讓她親到面頰。「不過,咱們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明目張膽了,這座王府里有多少雙眼楮在盯著咱們看呢!可不能出半點差錯。」他用一貫的借口回絕。
「這道理額娘當然曉得,可是好下容易盼得你回來,額娘就只剩下你了。」側福晉撲了上去,伸出十指,將他揪得死緊。「廷兒,你愛額娘嗎?」
穆廷面罩寒霜,可是吐出來的嗓音卻柔得像春水般。
「孩兒當然愛額娘了……要不是額娘,孩兒怎能有今天。」沒錯,他是他的額娘,他理當愛她,愛到想殺了她,不過弒「母」可是會遭天打雷劈的。
「你這壞孩子,淨會哄額娘而已。」她似真似假的拍打他一下,「听說這個剛被指派到頤和院的婢女是你自個兒挑的,有沒有這回事?」
他呵呵蕩笑,「是有這麼回事。」
側福晉醋勁大發。「那個賤丫頭在哪兒?」
「她嘛……」
「妳不能進去!」
房外傳來玉萍的低斥,接著是月桂較為輕柔的勸阻聲。「側福晉在和貝勒爺說話,妳先別進去。」
穆廷揚聲喊道。「讓她進來。」說人人到。
「是。」月桂應了聲。
側福晉連忙坐直了嬌軀,整整衣裝,倒要親眼瞧瞧對方是什麼樣的貨色。
不一會兒,就听見細碎的腳步聲走進內室。
「額娘,她就是我的婢女蕥兒。」穆廷等著看好戲。
她怔了一下,上下盯著來到面前的胖丫頭,從頭圓到腳,毫無身段可言。「就是她?」對方的外表確實出乎她的意料,以愛子的眼光,除非瞎了才會看上她,胸中的妒火頓時消了一大半。
蕥兒無聲的上前見禮。
「妳這禮怎麼見的,總管沒教過妳嗎?」側福晉挑剔的給她下馬威。
輕笑一聲,他伸了伸懶腰,展現強健的男性體魄,馬上讓側福晉看得心蕩神馳。「額娘就別怪她了,她是個啞巴,能做到這種程度就已經很難得了。」
側福晉一臉訝然。「啞巴?她真的是啞巴?」
「是真的,孩兒已經測試過她了,額娘現在可以放心了吧?」他意有所指的笑謔著側福晉臉上的窘色。
「你這孩子,連個啞巴也要。」
他用扇子掩住笑唇,低低的私語。「啞巴才好,有些事才不會泄漏出去。」
「算你設想周到。」側福晉笑倒在他懷中,愛嬌的打他一下,「好吧!就讓這個小啞巴留在這兒伺候你……妳可以下去了!」一心一意只想把閑雜人等打發掉,不要妨凝他們母子的好事。
穆廷眼光一閃,「慢著!額娘,孩兒待會兒要出門,她還得留下來伺候我更衣,妳把她打發了,要孩兒自個兒來嗎?」
「你要出門?」她艷容一凜,「去哪兒?」
「當然是有事了。」
她沉下臉來,心生不悅。「是什麼事?有比跟額娘在一起還要重要嗎?」
「是皇上交代下來的,額娘說重不重要?」他仍是笑意晏晏,看準這個理由可以救了得自己。
听到是替皇上辦事,側福晉再怎麼不甘心也得放手。
「那……你出門小心一點。」
「我會的。」他笑了。
再次鎩羽而歸,側福晉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氣沖沖的離開了,
「我要出門,幫我更衣。」穆廷收起應付的笑臉,面無表情的說。
蕥兒點頭,走到衣櫃前幫他取衣。
「嗚……嘔!」
听到一聲干嘔,她趕緊踅了回來,只見穆廷跪倒在地上,抱著痰盂吐光了方才吃下的東西。
她猶豫一下,這才伸手輕撫他的背部。
「我沒事。」穆廷自嘲。「可能是剛才的藕粉桂糖糕太甜了,不合我的胃口,吐出來就好多了。」
見他不吐了,蕥兒端來溫茶讓他漱了漱口。
穆廷又啜了幾口,沖淡口腔內的味道。「這麼糗的事可別告訴任何人。」只有他明白問題不是出在點心上,而是他的心。
聞言,她指了下自己一張一闔的口,又翻了翻白眼。
「呵呵!我忘了妳不會說話。」不知怎地,他就是看得懂她在比些什麼。
這種事能忘嗎?蕥兒不以為然的心忖。
他深深的睇著她,「妳很痛苦吧?」
蕥兒不解的看著他。
「想說話卻不能說話的滋味,一定很難受吧?」穆廷神情飄渺,少了那股刻意營造出的魅人風情,多了苦澀和憂郁,更讓人看了心悸。「可是有人明明可以開口說話,卻不能把想說的話說出口,那種有口難言的滋味又有誰懂。」
她怔怔的看著他,被他那眸底的悲傷給凝住了目光。
像他這樣有著翩翩風采的俊鮑平,走到哪兒自然都是眾家女子注目的焦點,就連那些兒女成群的婦人,都忍不住想多看他幾眼,只消一個微笑,就會讓她們捧著紅紅的臉,笑得像個小泵娘。
蕥兒睇著定在前頭的穆廷,一派悠閑的搖著玉扇,朝每個經過身旁的女子大拋媚眼,而且老少通吃,她就覺得自己被騙了。
虧她才剛開始覺得這位貝勒爺其實為人還不算太壞,只是偶爾不正經,結果馬上故態復萌,就這麼當街賣起笑來,害她真覺得有點丟臉,于是她故意放慢腳步,免得被他拖累了。
「怎麼這麼慢?走不動了嗎?」見她離自己有一大段距離,穆廷還紆尊降貴的停下來等她。
她連忙搖頭,還是跟他保持距離。
穆廷挑了一下眉,「怎麼?我還以為妳們這些姑娘沒事就喜歡上街,至少我遇過的都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