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現在一定在心里偷罵本貝勒吧?」他揣測著她的心思,這丫頭見了他不是抿嘴就是瞪眼,好像很不屑被欽點來伺候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可是掌管她生死大權的主子。
蕥兒勉強的裝出卑微狀,不作任何表示,只是利落的將一盤盤精致的菜色端上桌,再為他盛了碗白飯,最後直挺挺的站在一旁。
闔起扇子,將它擱在桌上,穆廷伸出右手作勢舉箸,結果才剛拿起,一雙象牙筷子卻突然從手中滑落,就這麼掉在地上。
「唉!真是的,手怎麼滑了?」他惺惺作態的嘆息,斜唇一笑,「再去換一雙新的來吧!動作要快點,別餓壞本貝勒了。」
明知他是故意的,蕥兒卻也只能忍氣吞聲,在拾起地上的筷子的當口,還不忘瞪他一眼。
他可沒錯過她凶巴巴的眼神,詫異的挑起一道眉。「妳真是好大的膽子,居然敢瞪本貝勒!」這丫頭也未免太有個性了,是真的不怕死嗎?若是換作其它人,早就跪在他腳邊求饒了。
哼!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她何必作賤自己?況且是他挑上她的,要是不滿意可以換人。
因為無懼生死,蕥兒也就表現得更加理直氣壯了。
穆廷端詳著她傲氣的小臉,「妳真的不怕死?」
她看著他,重重的點頭。
「哦,我還沒見過有人不怕死的,妳倒是第一個。」他意味深遠的笑了笑,「我對妳越來越感興趣了,蕥兒。」
听他叫自己的名字,讓蕥兒莫名的打了個冷顫,薩朗的話言猶在耳,可不要真讓他猜中了,況且她又不是什麼美人,既無過人的姿色,沒胸也沒臀,又有啞疾,哪個男人會對她有意思,除非對方的眼光跟正常人不同。
蕥兒心驚的曲了一下膝,趕緊跑出去換雙干淨的筷子回來。
見她終于流露出一絲懼意,穆廷滿意的掀唇笑了。
這個丫頭不是奸細便罷,如果真的是,那他就不能再留她了,但在確定之前,他不介意再逗她玩一玩,就當作閑暇時的娛樂吧!
片刻過後……
「盛湯。」進食到了一半,他擱下筷子說。
蕥兒動作生澀的端起白色瓷碗,舀了碗蝦丸雞皮湯。
「妳沒伺候過人吧?」穆廷刻意刁難,支著下顎,盯著她平靜的圓潤側顏,讓他有些手癢,很想去捏捏看。「進府多久了?」
她伸出手指,比了個數字。
穆廷笑睨著她白白胖胖的手指頭,想不到她的臉蛋和身材都是圓滾滾的,連手指也是,不知怎地,他有股沖動想去抱抱她,感受一下是不是跟他想象中的一樣……
他在想些什麼?又不是沒抱過女人,怎麼會對這丫頭產生「食欲」了?
清了清喉嚨,他調整下坐姿,「哦,已經有六個月這麼久了,-直都在膳房里當差?」
點頭。
「今年有十六了吧?」
又點頭。
「妳應該是打南方來的吧?」
還是點頭。
「對南方的各色茶點熟悉嗎?」
依然是點頭。
「妳不是真的啞巴吧?」
點頭……
冷不防的意識到他問的是什麼,蕥兒面色驚慌的搖頭。
完了!她上當了,頭點得太快了。
穆廷彷佛逮到她的小辮子,順手執起折扇,一步步的走向她。「妳不是真的啞巴,為什麼要假裝不能說話?是有人唆使妳這麼做嗎?」
不是這樣子的!她一臉駭然的後退,死命的搖頭。
「是誰要妳接近我的?有什麼目的?」他目光森冷,彷佛光用眼神就可以刺穿她的心,「再不老實說出來,就別怪本貝勒用刑了。」
蕥兒有口難言,只能搖頭。
「還不說!」穆廷伸出一掌,用虎口掃住她的喉頭,那種不能呼吸的滋味使蕥兒全身僵硬。
童年的恐怖回憶再度涌上心頭,她瞪大雙眼,張開小口想要喘氣……
他略微加重力道。「還是不肯說嗎?」
好難受!她快要死了嗎?
死亡的意念在腦中浮現出來,蕥兒反倒露出釋然的笑意,緩緩閉上眼皮。
她在笑?她居然在笑?那笑容好像在說她終于可以解月兌了……
穆廷心頭一震,那種想死卻死不了的感受他也深深的體會過……陡地松開虎口,讓已昏過去的她軟倒在地。
全身冒著冷汗,蕥兒從夢魘中驚坐起身。
她還活著!
「妳可醒了。」悠然的男聲在寢室中響起。
蕥兒驚跳一下,發覺自己躺在貝勒爺的錦榻上,忙不迭的翻身下床,低頭看著自己絞在一塊兒的小手。
「看來真是我誤會了,妳的確是個啞巴。」即便困在惡夢中,這丫頭依舊沒有發出聲音,只是不斷痛苦的申吟和喘氣。連在夢中都能假裝,那就有點令人匪夷所思了。「是我多心了。」
他真的相信她了?
穆廷揚起稱得上和藹可親的俊美笑臉,「嚇到妳了吧?」
小腦袋余悸猶存的搖了搖。
「明兒個我會特別交代涂總管,從這個月開始給妳提高薪餉,就算是彌補好了。」他善心大發的說。
蕥兒還有些懷疑的看著他,這位貝勒爺的態度也轉變得太快了。
「怎麼?不相信我?」再也忍不住,穆廷伸出兩指掐了掐她肉肉的臉頰,果然跟他想象的那般一樣,軟綿綿的。
他在干啥?蕥兒瞪大眼珠,出于本能的拍開那只毛手。
「妳敢打我?」穆廷瞠眸低喝。他真不知道是該給她一點懲罰,還是褒獎她勇氣可嘉。「妳到底有沒有認清自己的身分?」
她連死都不怕,還有什麼此死更可怕的?蕥兒在心中如是想。
「幸好妳今天遇到的是我,要是換作其它主子,可沒這麼輕易過關。」穆廷用折扇敲了一下她的額頭,「妳以為不怕死就夠了嗎?我可以列舉許多主子懲罰下人的手段,包管比死還可怕,讓妳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想不想听?」
認真的思索之後,她悶悶的垂下頭,自己確實曾听過那些駭人的刑罰,知道他不是在嚇唬自己。
穆廷看得出她這次是真的怕了,嘴角咧開迷人的笑弧,「知錯就好,我是個很大方的主子,不會跟婢女斤斤計較的。」說著,又故意掐她的臉頰。
這回她不敢再妄動,只緊咬著牙齦,忍受他近乎輕薄的小動作,可就算裝得再卑躬屈膝,依然可以讓人感受到她的氣憤。
他笑咳一聲,好吧!今天就逗到這里為止,反正往後還有許多機會,看在他今天心情不錯的份上,就不再為難她了。
「妳可以下去休息了。」穆廷施恩的說。
蕥兒在心中偷吁了一口氣,一刻也不敢多留的往外走,不過,當她打開房門,忽而小臉一白,又將它火速的掩上,折了回去。
「呃……嗯唔……」蕥兒一陣比手畫腳,像是在說她要伺候貝勒爺就寢,于是伸出小手,作勢要幫他更衣。
「喲,妳倒滿機伶的嘛!」還以為她巴不得早點出去呢!既然她這麼想伺候他,自己也沒有拒絕的道理。
穆廷攤開長臂,由著她卸去系在腰上的折扇套子和雞心荷包,接著是長袍,然後坐在床畔,看著蕥兒蹲子為他月兌鞋。
不只一次的偷覷向房門的方向,蕥兒臉上露出納悶的神情。
為什麼會這樣?「他們」為什麼不敢進來?
是因為貝勒爺嗎?為什麼?她實在想不通。
咬著下唇,蕥兒將男鞋整齊的放妥在踏腳上,磨磨蹭蹭了半天,借故拖延著時間。
「還不想下去休息嗎?」穆廷斜倚著床頭,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眼帶挑逗的邪邪一笑,「我不介意妳再上來躺一會兒,反正這張床大得很,起碼可以容納得了三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