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嗎?」玉竹一顆心提得老高。
一聲夾著諷刺的低笑逸出唇畔。「如果我說是呢?你會報官抓我嗎?」
「我……」她為之語塞,思索了片刻,正色的說︰「我不會,雖然殺人是犯法的,可是知縣大人一死,卻可以救了無數將會冤死的人,最起碼他做對了一件事,就是為百姓除害。」
「你不覺得他沒有人性,手段凶殘?」敖俊狐疑的問,依這女人古板的個性,不是應該指著他的鼻子大罵他是冷血凶手,然後趕緊和他撇清關系嗎?女人的心思真讓人猜不透。
玉竹昂首迎視他冷凜的目光,「他是那種人嗎?」
「他從不認為自己是英雄,只做他該做的事,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夠了。」
凝睇著敖俊罷硬的臉部線條,玉竹似乎直到此刻才看清他這個人,他或許粗魯無禮,我行我素,不將道德禮教放在眼里,可是卻有顆最真實的心,不在乎世人的眼光,這樣的他,出乎意料的讓她怦然心動……
她扯住他的手腕,「你快點走,走得越遠越好。」
「別緊張,他們抓人只是做做樣子,並不會認真找。」現在的朝廷就像一盤散沙,下頭的人當然能混就混,只不過死了個小小的七品芝麻官,不出三天,又會恢復原來的生活步調,而繼任的人選很快就會到來。
「你說得倒輕松,萬一……」
敖俊黝黑的臉龐泛出邪笑,「你這麼關心我的安危,讓我很感動。」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玉竹忿忿的瞪著他,跺了下腳,便折回前廳去,恰好听見官差的呼喊聲。
「快把門打開!」
「開門!」兩名官差重重的敲著門。
蘇玉琴和蘇玉環臉都嚇白了,你推我、我推你,誰都不敢去,「我去開門。」玉竹上前一步,就被敖俊攔下。
她幾乎是屏住氣息的盯著他把門打開。
「兩位差爺有什麼事?」敖俊語調正常的問。
其中一名官差狐假虎威的擺起官威,「官府要捉拿殺害朝廷命宮的凶手,誰敢藏匿犯人,形同共犯,進去搜!」
闢差大搖大擺的到每個房間搜查,連廚房的灶爐底下都不放過,當他們走到後院的柴房,玉竹連忙捂住差點叫出聲的嬌唇,就怕他們發現石楠,既然他和敖俊是結拜兄弟,那麼必定是一塊犯下案子。
見他們一無所獲的出來,她幾乎停擺的心髒才又恢復跳動•「這兩天有沒有見到什麼可疑的人?」官差故意找碴。
玉竹秀容微白,抖著嗓音說︰「沒有,我們蘇家人口簡單,很少有外人出入,還請兩位差爺明察。」
「這男人是誰?」他睨向四人中唯一的男人。
她心兒一縮,「他是我家相公……」
闢差用鼻孔看他,雞蛋里挑骨頭,硬給他安個罪名。「看他長得人高馬大,眼神凶狠,一看就知道絕非善類。」
「差爺,我爹娘把我生成這樣,我也沒辦法。」敖俊矮陪笑,偷偷塞了一錠銀子給他。「這是點小意思,給兩位差爺喝酒。」有錢能使鬼推磨,就不信他們不吃這一套。
掂了掂手心上的重量,兩位官差互使下眼色。「嗯,這家應該沒問題,我們再到下一家查。」
敖俊必恭必敬的送他們到門口,「兩位差爺慢走。」
「呼!」大門關上,玉竹大大的喘了口氣。
「真是嚇死人了。」蘇玉琴弱不禁風的癱在椅子上,連忙倒杯水暍壓壓驚。「再不趕快把凶手抓到,大家都不得安寧。」
蘇玉環則是兩手抱胸,似笑非笑的斜睇敖俊,挖苦的說︰「我說大姊夫,我還以為你多凶悍厲害,結果遇到官差,還不是怕得像是老鼠見到貓一樣,原來你也是專挑我們這種軟柿子吃。」
「玉環,你怎麼可以對你大姊夫這樣說話?他也是為了我們著想,用銀子打發他們,免得繼續找我們麻煩。」玉竹薄怒斥道。
敖俊冷冷一笑,「隨她愛怎麼說都行,我不在乎。」跟這種見識淺薄的女人沒什麼好說的。
「可是,我不能讓你被誤會……」玉竹覺得自己有義務要替他辯解。
他不以為忤,「只要我問心無愧,就算世人對我有再大的誤會又如何?」
「好個問心無愧。」蘇玉環得理不饒人,想起這段日子受的窩囊氣,非替自己出氣不可。「那麼我想請問一下,大姊夫,你那位結拜兄弟呢?一大早就不見人影,該不會是殺了人畏罪潛逃了吧?」
玉竹驚喘一聲,「玉環,你越說越過分了。」
「不要緊,她愛怎麼想是她的事。」敖俊目光狠厲的盯著她,臉上的笑容令人為之膽寒。「如果你想去告密也行,到時連你都會受到牽連,冠上共犯的罪名,到時你未來的婆家還會要你嗎?」
蘇玉環畏縮一下,「你……是在威脅我?」
「你要說它是威脅警告都可以,歡迎你去衙門告我。」他涼涼的說。
「夠了!」玉竹惱怒的低喝,「玉環,沒有證據,你不要隨便懷疑別人,還有你——敖俊,她是我妹妹,請你對她的態度好一點。」
他撇了撇嘴角,「我這個人講究公平,別人怎麼對我,我就怎麼對人家,要別人對她好,自己就不要這麼幼稚無知。」
「你敢罵我幼稚無知?」蘇玉環氣紅了眼叫道。玉竹掄起拳頭,實在很想扁他。
「你跟我來!」玉竹不由分說的扣住敖俊的手腕,又拖又拉的將他推進房里去。「你就非要把事情鬧得這麼僵嗎?」
「是該有人給你那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妹妹一點教訓,我這麼做也是為了她們好。」他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哪里做錯。
她用力的瞪他,「她們的事不用你操心。」
敖俊大聲的嘲笑她,「你就只會讓她們騎到頭上,根本就管不動。」他就是看不慣她被欺壓,還拚命忍耐的樣子。
「那也是我的事,不要你管。」玉竹不領情的說。
他自鼻孔噴笑,「要不是看在你是我的女人的份上,我才懶得管這檔閑事,就算求我也沒用。」
「我才不是你的女人,那件事我早就忘了。」她臉頰火燙的憶起那一夜的情景,趕忙又將它抹去。「再過幾天就是玉琴和玉環出閣的日子,等她們出嫁,我們就可以分道揚鑣,不必勉強湊在一起了。」
「你不必一再的提醒我,我巴不得那天趕快到,到時我就自由了。」敖俊死愛面子的說,才不想讓這女人看扁了,以為自己賴著她不放。
玉竹暗自咬牙,「你記得就好。」
今天是宜嫁娶的黃道吉日,詹、方兩家同時由新郎親自前往新娘家中迎親,場面熱鬧滾滾,觀禮的人無不來沾沾喜氣。
花轎用紅綠綢扎成彩球,轎前有媒燈,竹梢綾旗,吹鼓手吹吹打打,當差的都穿吉服,並燃放鞭炮,兩方的迎親隊伍來到蘇家,新郎先到廳堂用茶,由敖俊和玉竹代表女方父母,囑咐新郎要和新娘「互敬互愛、白頭到老」,待新娘沐浴包衣,梳妝打扮,掌禮人「三請」後,吉時已到,新娘上花轎,按禮縱聲大哭,到半途方止。
凝視著迎親隊伍漸漸離去,玉竹不禁悵然若失,爹娘交代給她的任務終于完成了,將來的幸福就全靠她們自己掌握。
她兀自坐在喜氣洋洋的廳堂內發呆,什麼都不想做。
回房換下繁復的衣裳,才走出來就見她無精打采的模樣,敖俊濃眉一挑,「舍不得你那兩個妹妹出嫁?」
玉竹苦笑一下,「我們做了十幾年的姊妹,當然會舍不得,就算她們有諸多不是,畢竟還是我的親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