溥敏很快的掃去眉梢的憂慮,語帶安撫的說︰'嫂子別緊張,大夫現在正在里頭幫大哥診斷,大哥一向身強體壯,就算是再嚴重的傷勢也打不倒他,相信他很快就會痊愈。'
'我能進去看看他嗎?'她的眼神越過溥敏,往他身後瞟去。
一聲清咳,大夫已經提著藥箱,臉色凝重的從里頭走出來。
徐寡婦則是跟在後頭,'大夫,你看病人要多久才會醒?'
大夫沉吟片刻,'病人身上的傷雖然嚴重,不過幸好沒有傷到骨頭,但還是需要很長的時間休養,而且要按時幫他上藥,至于清醒嘛……可能得要個兩三天,視病人的體力來決定。'
宋雨薔逕自繞過他們,眼里容納不下別人,只想盡快見到想見的人。
'廷軍……'驟然間睇見躺在床榻上的丈夫,那張傷痕累累、飽受折磨的臉,她心疼的幾欲暈厥過去,一想到還有那些藏在衣服內的無數傷口,更是痛恨下手的人。'廷軍,你回來了……沒關系,只要你能平安回來,我什麼都不在乎。'
溥敏和徐寡婦送走了大夫,進來瞧見這一幕,也不禁鼻酸。
'嫂子,你別太傷心了。'
'是呀!夫人,爺也不會希望你為了他而傷了身子。'
宋雨薔沒有瞧他們一眼,只是執起丈夫的手貼在臉頰上摩挲著,'你們放心,我不再是那個只曉得掉眼淚,什麼都不會的妻子,從今以後,我來保護他。'
※※※
'夫人,還是讓我來吧!'錦繡怕她太過操勞,想接過她手上的湯匙。
宋雨薔搖著螓首,婉拒她的提議。'我是他的妻子,服侍他本來就是我分內的事,你不要跟我搶了。展驍,麻煩你把他扶起來。'
'是。'展驍依言扶起昏睡不醒的聶廷軍,讓他的背靠在自己的身上。
即使在昏睡狀態,因為牽動到傷口,聶廷軍口中吐出痛苦的申吟,讓她心疼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輕一點,慢慢來。'她頻頻輕嚷著。
錦繡端著藥靜站在一旁,好讓宋雨薔用湯匙朝碗里舀了一口,舉止輕柔的喂進丈夫的嘴里,還不忘用絹帕替他拭去從嘴角溢出的藥汁,那眼中的眷戀和疼惜,讓旁觀的人都為之感動不已。
等她一匙一匙的喂完了藥,錦繡收拾好東西退出書齋,預備到廚房里端出幫宋雨薔安胎補身的補品。
'展驍,謝謝你,剩下的讓我來就好,你去忙你的。'她眼中只有丈夫。
展驍並沒有馬上退出去,定定的瞅著宋雨薔。
見他沒有動靜,她疑惑的抬起頭來,'你有話要對我說?'
'是的,夫人。'他心中有話不吐不快。
宋雨薔這才凝眸正視他的眼,'你想說什麼?'
他臉色一正,'我知道這些話不該由我來說,可是展驍是個直腸子的人,有話擱在心里總是不舒坦,所以還是決定把它說出來。'
'沒有關系,請說。'
'夫人還記得你和爺第一次見面的情景嗎?'
她輕哂,眸中漾著柔情,'當然記得了,那時我的馬車陷在坑洞里動彈不得,正巧遇上你們經過那兒,這才幫我解圍。'
'那麼夫人可知道爺自從那天見到夫人後,便對你一見鐘情?'宋雨薔震動一下,表情十分詫異。'你是說……'
'也許夫人不相信,可是這些都是事實,我可以作證!當時明知夫人早已嫁了人,爺仍對你情難自禁,還要我幫他打听你的事,所以當爺親眼見到丁書恩居然拿著你的嫁妝到賭場,兩三下就把它們全輸個精光,心情是既痛心又憤怒。
'可是他只不過是個局外人,無法干涉丁家的家務事,所以他才故意找上丁書恩,跟他談了一筆交易,夫人應該記得那天到興來客棧的事?'
'我記得。'她回想起那天聶廷軍有意無意的調戲和捉弄,當時是又羞又氣。
展驍將當時主子復雜的心態,盡可能的描述給她听。
'其實爺那麼做並沒有侮辱你的意思,他是為了刺探丁書恩,如果他真的愛惜你,絕對不會答應這項交易,二千兩的賭債自然也就不用他還了。可是萬萬沒想到夫人還是前來赴約。事後爺還相當震怒的對我說,如果今天他是丁書恩,絕對不舍得讓你受半點委屈,如果你是他的妻子,他會用全部的生命來疼你、愛你……'
她听到這里,早已哭得淚漣漣,'他……真的這麼說?'
'一字一句都是爺親口說的,我不敢隨便編造謊言,在他得知丁夫人要兒子納妾的消息,甚至激動的要替你揍丁書恩一頓。他還每天都在丁家門外等候,擔心你會想不開,卻又怕找上門會替你惹麻煩……'
'所以他才能在我離開丁家時,踫巧的救了我?'這下所有的前因後果都串連在一塊了。
'是的,爺不是一個光會動嘴巴說好听話的人,如果今天我沒有告訴夫人這些,爺恐怕一輩子也不會告訴你,他曾默默的為你做過這麼多的事。爺還為了防止你尋短見,甚至用錦繡的命來威脅你就範,他完全是用心良苦,請夫人一定要諒解,那是因為他太愛你了。'
宋雨薔的喉嚨好像有硬塊卡住,自慚形穢的說︰'早在見到……錦繡平安無事時,我就明白了,只是我沒想到……他對我竟如此情深義重,而我卻……什麼都沒對他說過。'
他露出憨厚耿直的笑容,'夫人別這麼說,其實我只是希望夫人能了解爺對你的心意,到現在,我還記得曾經問過爺一句話,若是夫人自始至終都無法愛上他,爺打算怎麼做?夫人猜倩看爺當時怎麼說?'
'我猜不出來。'她梗聲的說。
展驍嚴肅的說︰'爺說他是在跟自己賭,如果夫人到最後還是無法愛上他,那代表他輸了,到時,他會先將夫人安頓好,讓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然後他會走得遠遠的,不再打擾你。'
'他真是個傻子……'宋雨薔為他的痴情而心痛。
除了爹娘外,再也沒有人像他這樣對待她了,今生今世,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回報他的深情?
廷軍,快點醒來吧!你听見我的呼喚了嗎?
※※※
痛……聶廷軍只覺得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感覺到痛楚,慢慢的才注意到自己躺在柔軟干爽的床榻上,而不是陰暗潮濕的大牢里。
'爺還沒醒過來嗎?'耳畔听見徐寡婦的詢問聲,他想開口應聲,卻發現喉嚨好干,讓他發不出聲來。
接著是妻子焦灼哽咽的柔細嗓音。'還沒有,蘭大姊。'
'夫人,為了肚子里的孩子,你還是先回房躺一下,不要太累了。'
'我不累,我跟孩子都要在這里陪他。'她執拗的說。
'好吧!可不要太勉強自己了。'徐寡婦放棄繼續說服她,嘆氣的離開書齋。
聶廷軍努力的想讓喉嚨發出聲響,想勸她多保重自己,他不要她為了他這點小傷而累壞了身子。
'廷軍,你听見我的聲音了嗎?你為什麼還不醒來?'她破碎的聲音悲傷的響起,讓他听了好難過。
他感覺到手被輕輕握住,然後貼在她冰涼的臉頰上。他努力的想擠出聲音,終于發出呻呀難听的嘶聲。
'廷軍,你醒了,我在這里……'
'水……水……'聶廷軍困難的發出單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