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什麼都不要想,就讓她盡情的哭泣吧!
※※※
又過了一夜,宋雨薔的精神仍然不好,還咳了一整晚,讓錦繡擔心極了。
'小姐,我看還是先請個大夫來瞧瞧……'
'不用了,只是咳嗽而已,多喝熱茶就夠了。'她不想再替丁家添麻煩。
'行李都打點好了嗎?'
'都弄好了,可是……小姐,我看咱們還是等你身體好了點再走,我想夫人也不會叫人來趕咱們離開,你看你氣色這麼差,我真的不放心。'
宋雨薔啜了一口熱茶,將咳意暫且壓住,'早走晚走都一樣,這兒已經不再是我的家了,錦繡,幫我拿筆墨過來。'
稍後,錦繡在桌上備妥文房四寶,扶她坐了下來。
宋雨薔兩眼盯著白紙,心中百感交集,不知該寫些什麼好,呆坐了半天,最後終于下筆——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
曉風干,淚痕殘,欲筊心事,獨語斜攔;
難!難!難!
人成名,今非昨,病魂長似秋千索。
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
瞞!瞞!瞞!
這闕'釵頭鳳'是陸游的妻子唐氏所寫,當年陸游的母親強迫兒子休了不喜歡的媳婦兒,一對相愛的夫妻就此被拆散,如今這闕詞正吻合宋雨薔的心情。她好羨慕唐氏,雖然被迫與丈夫分離,至少知道丈夫對她有深厚的情愛。反觀自己的境遇,相公仍還像個長不大的孩子,無法月兌離母親的懷抱,卻又不能要求他當個不孝子,她心中即使有怨,也只能往肚里吞,'怕人尋問,咽淚裝歡',又有誰了解她的苦?
她嘆息的放下筆,把它與休書放在一起。錦繡將斗蓬披在她肩上,兩人一起環顧生活了三年的家。
宋雨薔不禁又回想起當初編織著美夢嫁進丁家,如今景物依舊、人事已非,這兒將成為另一個女人的新房。
她哭腫的淚眸在房門合上前,不舍的再望了一眼……
第四章
錦繡攙著咳嗽連連的主子,蹣跚的走在雪地上。
'小姐,你要撐著點,咱們馬上找間客棧先住下來。'她抬頭看,這該死的雪怎麼還下個不停,存心要害死她家小姐嗎?
'咳……錦繡……對不起。'宋雨薔覺得自己好沒用,只會成為別人的累贅。
'小姐,你別這麼說,再忍耐一下。'錦繡讓她靠在自己的身上,這才感覺到她身上的熱度異常。'哎呀!小姐,你身子好燙,是不是發燒了?'
宋雨薔吃力的睜開眼,'我……'
'小姐,你別昏倒,客棧就在前頭,快到了。'
她不能倒下去!宋雨薔在心里不斷的告訴自己,卻身不由己,她的頭變得好重,眼皮也張不開來,就連雙腳都凍得麻痹了……她就要死了嗎?這樣也好……'小姐……'錦繡驚叫一聲,急忙要抱住主子往下墜的身子,可是有人動作比她更快。'喂!你這人要干什麼?'
聶廷軍將陷入昏迷狀態的宋雨薔打橫抱起,對一旁錦繡的叫嚷聲充耳不聞,旋身就大步離去。
'你這個強盜、土匪!快放開我家小姐!'錦繡大叫著,才沖上前要救人,一條手臂卻擋住了她的去路。'你……咦?怎麼會是你?'
她一眼就認出來人,因為他們曾吵過架,印象特別深刻。
展驍沒好氣地睨了她一眼,'沒錯,就是我,真是冤家路窄。'
'呸!誰跟你是冤家?你們要把我家小姐帶去哪里?'她現在可沒有心情跟他吵。
'廢話!當然是要救她,否則誰會吃飽沒事干,在這種下大雪的日子站在外頭,不冷死也會凍死。'他說話也很沖。
錦繡半信半疑,'咱們非親非故,你們為什麼要救咱們?'
'不告訴你。'
'希罕!我自己去問,閃開!'她一手撥開他,小跑步的追上前面的人。
※※※
似乎睡了有一個世紀那麼久,當所有的知覺又回到身上,宋雨薔只感覺到圍繞在周遭的暖意,讓她舍不得回到殘酷的現實。
瞥見她睫羽眨動了兩下,聶廷軍懸在半空中的心這方落了下來。
'你昏睡了兩天,也該醒了。'
宋雨薔掀開眼瞼,征征的看著他好一會兒,眼神從呆滯到驚恐,接著以最快的速度爬坐起來,拉著被子躲到床角。
'你……你是聶老板?'她惶惑的打量這陌生的房間,心中的懼意更深了。'我怎麼會在這里?這是什麼地方?'
聶廷軍一臉苦笑,她的表情活像他是什麼毒蛇猛獸,會撲上去咬她一口似的。
'這兒是客棧,也是我的房間。'他故意加上最後一句,果然見到她的臉整個嚇白了。
她本能的低下頭一看,瞥見自己身上只著單衣,沒有預期中的哭喊尖叫,只有豆大的淚珠撲簌簌的往下掉。
他胸口一緊,嘴角扯出個嘲諷的弧度,'放心好了,衣服是你的婢女月兌的,聶某可是連踫都沒踫你一下。'
宋雨薔仰起嬌顏,怯怯的問︰'真的不是你?'
'如果你覺得可惜,我現在馬上補救。'他故作不正經的說。
她猛烈的搖頭,將被褥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風,'我……相信你。'
'在你心中,我是個大惡人,你真的相信我這種人嗎?'
聶廷軍往床頭一坐,嚇得宋雨薔更往床角縮去,兩眼警戒的注視他的一舉一動。
'我這個人從來不做虧本的生意,既然出手救了你,當然要索求回報!'
'我身上沒……沒有值錢的東西。'她頭低低的說。
聶廷軍搓了搓下巴,眼神不懷好意的說︰'錢我多的是,不過……我現在身邊缺少了個女人,反正你也被丁家給休了,不如咱們就將就湊合湊合如何?'
'你……'他的話又刺中了她傷痕累累的心,氣急敗壞的嬌斥,'即便如此,我寧可死也不會作踐自己,你想都別想!'
'何必想不開呢?我都不在乎你曾經嫁過人,只要你好好跟著我,包管你往後吃香、喝辣的,日子過得比在丁家好。'
宋雨薔繃著蒼白的小臉,忿忿的瞅著他,'我就是死也不會跟著你……'
話聲未落,她已經將額頭瞄準床柱,用盡全力的撞了過去。
'你干什麼?'聶廷軍沒料到她的性情會如此剛烈,竟真的不惜以死來抵抗,飛快的抱住她嬌弱的身子,阻止她尋短。
'放開我……讓我死……'她四肢拚命的掙扎,朝他又捶又打,卻怎麼也甩不掉他的糾纏。'不要踫我!你這個壞蛋……走開……'
想不到文文靜靜的她,也有如此潑辣的一面,看來是他玩笑開得太過分了。
聶廷軍輕易的便將她按壓在榻上,再用自己龐大的身軀制住,冷冷的說︰'你要是敢尋死,我就把你那忠心耿耿的婢女賣到妓院里,你該知道她會有什麼下場吧!'
宋雨薔陡地全身僵直,不再扭動掙扎。
'你不是說真的吧?'她顫聲的問。
'要不要試試看?'他不得不繼續扮演既殘酷又無情的人,否則她絕對會再想法子尋死,或者嘗試逃走。
宋雨薔抖著微白的唇瓣,眼角滑下淚,'求求你,不要!'
'那就乖乖听我的話,從現在開始,你是屬于我一個人的。'他心存感謝,老天爺終于把她賜給他了。
'那錦繡呢?我能不能見她一面?'她好怕這人早就把錦繡賣到妓院。他的手指輕輕抹去她的淚,聲音沙啞的說︰'那就要看你的表現了,只要你順從我,我就會盡快讓你們主僕兩人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