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驍,怎麼回事?'聶廷軍等得不耐煩,只好過來察看。
他趕緊抱拳回道︰'爺,他們的馬車陷在坑洞里……'
只不過他的聲音並沒有傳進聶廷軍的耳中,聶廷軍的黑眸早就不由自主的定在眼前少婦端麗無雙的姿容上,胸口仿佛被一記鐵槌敲中,莫名的震動了一下。
仿佛感覺到他熾熱的凝視,少婦矜持守禮的垂下螓首,畢竟她的身分不同,為了避嫌,不能隨意正視任何男人的目光。
'你們要幫忙就幫忙,看什麼看?'錦繡將少婦護在身後,潑辣的嬌斥。
展驍不悅的皺眉,'你這女人干嘛這麼凶?'
'那你們可以走啊……'她挑釁的說。
'你……'
'展驍,去幫她們把馬車抬起來。'聶廷軍收回過分熱烈的目光,聲音低沉渾厚,听不出半點異樣。
沒想到第一個牽動他心弦的女子,竟是一名有夫之婦,真是一大諷刺啊!
待展驍將馬車移出了坑洞,他略帶得意的斜睇了錦繡一眼,沒想到她卻對他做了個鬼臉,讓他氣得臉都黑了。
'敢問公子貴姓?'錦繡將目標調回聶廷軍身上,對眼前這位孤傲卓絕的年輕男子很是好奇。
'敝姓聶。'他不疾不徐的說。
少婦上前一步,端莊有禮的曲下膝,'多謝聶公子。'
'舉手之勞,不必客氣。'聶廷軍深幽的眼瞳在她的臉蛋上盤旋了一下,心頭的惆悵和失望又加深幾分。
錦繡看看天色,'少夫人,時候不早了,咱們也該回去了。'
她小臉微微的發白,略顯慌張的說︰'是呀!咱們得快點回去才行。'婆婆不會高興她這麼晚了還在外頭閑逛。
'聶公子,那咱們就先告辭了。'錦繡朝聶廷軍施了一禮,很快的將少婦扶上馬車,讓老車夫駕車離去。
聶廷軍佇立在寒風中,遙望著馬車離去的方向良久,連自己都覺得詫異,為什麼是她呢?這是老天爺跟他開的玩笑嗎?
'爺?'主子異常的反應,不由得讓展驍心驚。
他瞳仁的顏色漸漸轉深,眼神益發堅定,'幫我調查她是哪一戶人家的少夫人。'只不過是驚鴻一瞥,他的心卻跳得比往常還快。
'啥?可是……她已經嫁人了!'爺不該會對一名有夫之婦動了心吧?
'要你查,你就去查!'聶廷軍朝他冷冷一瞄。
'是!'他只得奉命行事了。
不管是在北京城,或者是在杭州,有多少名門閨秀、青樓艷妓讓他挑,可是都無法打動他冷硬的心,結果,他居然看上有丈夫的女人,這下該如何是好?聶廷軍不禁在心底自問。
※※※
丁家因為擁有一座遍植榆木和樺木的山頭,所以,世代都是經營木材生意,俗話說'富不過三代',而且丁家幾乎部是代代單傳,到了丁書恩這一代,加上時局動蕩不安,在義和團作亂與西方列強的施壓下,老百姓生活得更是不易。
自從丈夫過世,丁家的產業幾乎都是江玉芝一手扛起,她不過四十出頭,卻相當的精明干練,如今雖將事業交給獨子丁書恩,仍掌握了部分的大權,家中大小事都得經過她同意才準進行。
想想她十六歲便嫁進丁家,十七歲便生下一子,只可惜丈夫早逝,不能再為丁家生下子女,所以她的希望全放在獨子身上。
也許是慈母多敗兒,也或許是有個強悍的母親,所以養成了了書恩懦弱的個性,即使如今都成了親,依然離不開母親的羽翼。
此刻,江玉芝寒著臉坐在花廳里,等著媳婦兒的到來,三年前若不是兒子跪下來死求活求,非娶宋雨薔進門不可,她是絕不會答應這門親事的!
不是她長得見不得人,而是算命先生說她沒有幫夫命,這樣的媳婦兒他們丁家可不想要,無奈偏偏兒子看上她。其實只要宋雨薔的肚皮爭氣點,能為丁家生個男丁,她也就算了,結果三年都過去了,連個征兆也沒有,教她怎能不急?
不久,宋雨薔縴瘦的身影便出現在廳口。她剛回到府里,還沒坐下歇一會兒,就听下人說婆婆找她,嚇得她不敢多耽擱一刻就來花廳。
她顫巍巍的來到江玉芝跟前,'婆婆,您找媳婦兒有事嗎?'
'嗯!'江玉芝刻意拉長了尾音,挑剔的瞄她一眼,'干嘛怕成那樣,難道我會吃了你不成?老是像只畏畏縮縮的老鼠,一副見不得場面的樣子。'
宋雨薔的嬌軀瑟縮一下,'婆婆教訓得是。'
'大過年的,你一個下午跑到哪兒去了7'她冷冷的問。
'媳婦兒……是到送子娘娘廟去上個香……祈求老天爺早點……讓媳婦兒替相公生個孩子。'不只婆婆著急,宋雨薔心里更急。
江玉芝臉色稍麡,不過語氣依舊冰冷,'你是該多去上香,要知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書恩可是咱們丁家唯一的男丁,要是你再不幫他生個兒子,我可沒辦法對得起他死去的爹,這責任你可負不起。'
'是,婆婆,媳婦兒明白。'她柔順的說。
'書恩這些日子每天都很晚才回來,是不是你這做妻子的沒把他服侍得好,才讓他流連在外不喜歡回家?'江玉芝責備的問。
宋雨薔惶恐的搖了搖螓首,'沒有……婆婆,媳婦兒沒有……'
'你這當妻子的也要多管管他,沒有把丈夫留在房里,就算是送子娘娘也幫不了你的忙。'在她的觀念中,兒子從小就乖巧听話,自然沒有錯,那麼有錯,一定就是媳婦兒。
宋雨薔滿嘴苦澀的說︰'是,媳婦兒知道了。'
江玉芝像打發下人似的揮一下手,'好了、好了,你可以下去了。'
'媳婦兒告退。'宋雨薔忍著悲傷的淚水走出花廳,宛如一縷無主的游魂,失魂落魄的返回房中。
等在屋里的錦繡光看她的表情,也知道準又挨了老夫人的排頭,心里又是同情又是憤慨。
'小姐,你要哭就哭出來,不要憋在心里,那會更難受。'她是隨宋雨薔一起陪嫁過來的丫鬟,所以私底下仍喚她'小姐'。
宋雨薔擤了擤鼻子,'我沒事。'
'你的臉可是騙不了人的。又是為了生孩子的事嗎?'錦繡話一說完,險些打自己一巴掌,'我這說的不是廢話嗎?小姐,生孩子的事可不能光靠你一個人就衍了,姑爺這些天老不在房里,每晚都模到三更半夜才回來,生得出孩子才怪。'
'錦繡!'她輕斥一聲。
'我又沒說錯。小姐,當初那麼多人上門提親,老爺真不該答應把你嫁進丁家來,才害得你受了這麼多的委屈,我真替你不值。'連她這丫鬟都為她抱不平。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現在已是丁家的人,不管再苦、再委屈,那也是我的命,我沒有權利抱怨。'女人是油麻菜仔命,她已經認命了。
錦繡的怒氣像泄了氣的皮球,一下子就全消了。
'是呀!當女人就是這麼可憐,無論嫁得好不好都得認命,唉……看了小姐這樣,害得我也不敢嫁人了。'
'錦繡,你可千萬別這麼想,其實……相公對我也是滿好的,至少他不像有些男人藉著應酬之便,在外頭花天酒地,起碼他每晚都會回家來。'宋雨薔都是這樣自我安慰,比起別的女人來說,她算是幸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