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柱子總是不太相信昨晚她真的只是單純去「玉樓春」找斷雲姑娘,兩人一聊忘了時間,索性留在棲雲閣過夜的理由。
「我吃不下,你先放著,餓了我自然會吃。」她仍背對著他,疲憊地回答。
兩人相處這麼多年,從沒見過她意志如此消沉,過去那個始終笑口常開、天真活潑的邵堇兒似乎在一夜之間消失了,他看得出其中另有隱情。
「師姐,雖然我們只能當師姐弟,可是我還是很關心你,要是你心里有什麼不痛快,希望你能告訴我,讓我幫你分憂,不要一個人憋在心里,我實在不喜歡看見你現在這個樣子。」
邵堇兒不禁動容,感激地回以微笑。
「小柱子,謝謝你,我真的沒事,可能是有點想家了,所以心情不太好。」
「那我們馬上動身回去,如果師父要處罰我們,你那一份就算我的,讓我代你受罰。」他以為她是怕被師父責罰。
「誰要你代替?其實師父最疼我了,他才舍不得處罰我,所以我根本不擔心!只要等斷雲姐的事一辦完,我們就出發上路,這次是真的,我可以對天發誓,絕不會再借故拖延。」
小柱子仍有些妒意,「你真的舍得離開你的滕大哥了?」
她听了暗自咬牙,強笑道︰「那是當然,我現在已經看開了,不該是我的強求也沒用,反正我只是在單相思而已,時間久了就會把他忘了。在我心目中,師父、師娘還有你比他來得更重要。」這世界上還有更值得珍惜的東西,何必為了一段不可能的感情執迷不悟。
小柱子喜出望外,「你終于想通了,可不能再食言而肥了喔!」
「知道了,言歸正傳,我要你打听的事怎麼樣了?」
「我辦事你放心,那位知府大人的公子叫盧文魁,是盧大人的獨生子,從小錦衣玉食、嬌生慣養,卻是個文不能寫、武不能打的大草包,听說人是又傻又蠢,再有勢力也沒有一位姑娘肯嫁給他,所以盧大人夫妻很為此事煩惱。原本他們很反對兒子納青樓女子為妾,可是盧文魁每天大吵大鬧,將他軟禁起來他又尋死尋活的,為了怕他做傻事,也為了盧家的香火,他們只好點頭同意了。
邵堇兒雙手背在腰後,踱著方步沉吟道︰「又傻又蠢?要斷雲姐嫁給這樣的人真是太委屈了,嗯,我得想個好法子讓他知難而退才行。」
「師姐,你不會真要代替她嫁過去吧?」小柱子驚疑不定地問。
她白他一眼,「那是下下策,萬不得已我不會那麼做的,你不要在這里擾亂我,讓我一個人獨自想想。」
「你真的行嗎?俗話說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我看我們一起想比較好,啊……」話才說到一半,他已經被一腳踹出門外。總算恢復正常了,這樣才是本來的她,只要能讓她恢復笑顏,就算被打、被踹也無所謂,小柱子開心地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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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酒樓二樓雅座
「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呃!」滕伊瑀打了個酒嗝,略顯出醉意來。
逐電在一旁干著急,「三少爺,您就少喝一點,看看您都喝醉了。」
「我清醒得很,哪里有醉?你少嗦,不然我就把你趕回家去,倒酒!」他才沒有醉,誰敢說他醉了?他滕伊瑀的酒量豈是這區區幾壺酒便能灌醉的?未免太小看他的能耐了。
見主子分明在借酒澆愁,偏偏又阻止不了,逐電只好轉向第三者求助,向粘逸拱了拱手,懇求他說說話。
粘逸搖頭苦笑,「滕兄,要是你真覺得對不起堇兒,何不跟她當面說清楚?你年紀也不小了,況且滕夫人不是也希望你能早日定下心來,要是你對堇兒真有情,就不要錯過這段姻緣。」
「誰說我喝酒是為了她?我又有什麼好對不起她的?」他絕對不承認自己是個懦夫,賭氣道,「我喝酒是因為我高興,不是為了任何人。」
「好,我相信就是了,火氣何必這麼大呢?像堇兒這樣的姑娘滿街都是,你滕三少爺隨便撈就有一把,不需要去在意,我們就當作那天晚上什麼也沒發生,統統把它忘得一干二淨,來!干杯。」他的用意就是要激出好友的罪惡感,讓他能正視自己內心的聲音。
滕伊瑀俊眸一瞪,悶悶地又埋頭喝起酒。
他是能假裝忘掉,可是他的心、他的唇和他的身體忘不掉,那銷魂的滋味像毒液般侵入他的骨髓和五髒六腑內,無時無刻地牽動著他的記憶。每一思及,他體內蠢蠢欲動的就跟著張揚勃發,就算抱其他的女人也無法滿足,他真的快瘋掉了。
粘逸嘆口氣,語重心長道︰「我們可以假裝沒這回事,可是堇兒呢?她根本不曉得自己已非清白之身,等將來嫁了人,要她如何向夫家交代,這豈不是毀了她一生的幸福了?」
聞言滕伊瑀身軀一震,豐神俊朗的面孔倏然沉黑了半邊。
不錯!她終究還是要嫁人,想到有別的男人能夜夜那具曼妙豐盈的胴體,滕伊瑀就恨不得殺了對方,該死!他絕不準除了他之外的男人踫她。
見他有了激烈的反應,粘逸暈就按照斷雲的指示,有意無意地試探。
「我想堇兒也不是不明事理的姑娘,我們老實地跟她說,獲得她的諒解,那麼就不需要再覺得內疚,相信將來會有個男人真心地愛她,不會計較她是否為處子之身……」粘逸了解好友重視自由勝于一切,不願輕易地放棄逍遙的日子,就連他們這些旁觀者都看得出來他對邵堇兒的感覺,為何他就是不肯坦然地面對它?
「夠了,我又沒說不負責任。」他不會讓別的男人有機可乘。
「哦,那麼你是願意娶她了?」總算開竅了。
滕伊瑀做了最大的讓步,「我會買座宅子安頓她,照顧她一輩子,除了名分之外,要什麼我都會給,絕不會虧待她。」
「你——難道連個妾室的名分你都吝于給她嗎?」粘逸氣紅了臉,現在才知道這個肝膽相照的好友竟是如此不可理喻、冥頑不靈。
「騰家的子孫只能娶妻不能納妾,這是我娘訂下的規矩。」他的口氣也好不到哪里去,仍是一味堅持己見。
粘逸恨不得一拳揍醒他,吼道︰「那麼她算什麼?你專屬的妓女嗎?」
滕伊瑀也大吼起來︰「她不是!」
「不是?既不是妻也不是妾,不是妓女是什麼?」嗓門越來越大。
逐電被兩人互吼的情形嚇壞了,「三少爺,粘大爺,你們冷靜一點,有話慢慢說,不要傷了彼此的和氣。」
滕伊瑀風度全失地怒瞪他,「你干嗎這麼關心她?你已經有斷雲了,難道你也看上堇兒了?我警告你,她是我的女人,你要敢踫她一下,別怪我不顧多年的感情和你割袍斷義,永世不再往來。」
「我把堇兒當妹妹一樣,你想到哪里去了。」粘逸啞然失笑道。
醋意這麼濃,分明已經愛上人家了,還死鴨子嘴硬,老是數落自己雙胞胎兄長有多好強,愛面子,心里愛得要死,嘴巴硬是不肯承認。依他看來,他們兩兄弟是半斤八兩,果然是雙胞胎。
滕伊瑀像泄了氣的皮球又跌坐回椅子上,猛灌了兩大杯酒,懊惱地抹了把臉。
「我們可不可以不要再討論這件事了?我現在頭快痛死了,你就放我一馬吧!」
是不是老天爺要懲罰他玩弄太多人的感情,這才會先讓他被個瘋丫頭惡整,又莫名其妙對她產生微妙的感情,接著有了肌膚之親後,卻讓他活像個從未抱過女人的小伙子,貪戀上她美好的身體,他這常年在脂粉堆中打滾的獵艷高手竟栽在一個小泵娘手上,傳出去真是丟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