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莊主,你憑什麼反對我們的婚事?還是為了那句‘正邪不兩立’的老詞嗎?」他只覺得這問題很可笑。
燕飛卿平靜的接受親生父親責難的眼神,「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我一定會過得很幸福快樂,請您盡避放心。」
「卿兒,你——」西門驍仿佛又見到所深愛的女子,愧疚溢滿心田,「唉!既然如此,我也無話可說了,去吧!只要你能得到幸福就夠了。」
她偷偷拭去一滴晶瑩如鑽的珠淚,用最真心的笑靨來面對父親,「我會的,我相信我能得到我娘所得不到的幸福。」
西門驍愧意更深,熱淚盈眶的望向君少翼,「我把她──交給你了,請你好好待她、愛她!」
「我會的。」君少翼簡單的三個字已包含了一切。
燕飛卿最後望向西門宛宛,無聲的向她道聲再見,旋身偕同君少翼一起離去,身後跟隨著沈和白翎。
穆宛萍淚眼婆娑,對著丈夫說道︰「她是你的──親生女兒,我都已經──知道了,也願意接──受她,你可以不用──顧慮我的感受,去將她留下──來吧!」
「娘,您說什麼?!燕姊姊她──她是爹的女兒?」西門宛宛乍听到這驚人的消息,內心百味雜陳,「那她是我的──我的姊姊──」原來對她的親切感,是因為兩人的身體里流有一半的血緣關系。
西門驍不覺黯然神傷,悲戚的一笑,「我跟她提過了,可是她說既然當初她娘決定離開我,就不打算再介入我們的生活,所以拒絕了我的要求。」
「想必她的母親一定是位思想獨特、品貌無雙的奇女子吧!」穆宛萍不禁幽然嘆道。
他沒有回答,但臉上神往的表情已足夠說明一切。
第九章
冷心梅在兒子的攙扶下,渾渾噩噩的走回房間。她的面容慘淡無光,兩眼也失去了神采,宛如世界末日來臨了一般。
是到了該做個總結的時候了,她沒有臉再見丈夫一面,祈求他原諒自己一時失足造成的憾事;她怕死,所以苟延殘喘到今天,可是現在除了死之外,她找不出第二條路可以走,唯有用死來洗清自己的罪孽。
她坐下來斟了兩杯茶水,再從袖內取出一只小瓷瓶,這只瓷瓶放在身邊十多年,就像她身體的一部分,今天終于用得著它了。冷心梅打開塞子,在杯中倒下少許,無色無味的劇毒只要一下肚,很快就不會再有痛苦了。
西門俊驊站在門口張望,急著想再回大廳去,他要親口問問九叔公,為什麼要殺光他們全家,甚至連他也不放過?他相信九叔公不會殘忍到要他的命。
「驊兒,你過來坐下,好好的陪娘喝一次茶。」十七年來,她一直怕見到兒子,那只會提醒自己曾犯下的過錯,不過,很快的這個錯誤將不再存在了。
「娘,都什麼時候了,您還有心情在這里喝茶?如果您沒事的話,我要走了。」對自己的親生母親,他向來就沒耐心應付,口氣自然不好。
冷心梅笑得惻然,「驊兒,過來陪娘喝這一杯茶,不然以後就沒機會了。」
他照例沒有仔細聆听母親在說些什麼,一顆心早就飛到前廳去了,舉起杯子一口氣就喝掉,「好了,我茶也喝了,這下總可以走了吧?」
「驊兒,我的孩子,娘對不起你──」她猝然放聲慟哭,淚如泉涌的抱住西門俊驊,泣不成聲,「驊兒——不要恨娘,是你不該來到這世上的,不要恨娘-—」
「娘,您到底怎麼了?無緣無故哭個什麼勁?你成天就只知道哭,難怪爹理都不理你。」他想要將像蔓藤一樣纏在自己身上的雙臂扯下來,微慍的問︰「娘,您究竟怎麼回事,快放開我,唔──哇!」
一股劇痛在西門俊驊的體內爆炸開來,接著,從嘴里噴出一大口鮮血,他連忙用手按住,卻怎麼也止不住從指縫間源源不斷淌下的紅色液體。他站立不穩的跌坐在地上,不解的望著母親。
冷心梅緊緊的抱住他,好像他是個初生的嬰兒,一邊輕哄,一邊搖晃著地。
「驊兒乖,驊兒好好睡覺覺,很快就不痛了——不要怕,娘會永遠陪在你身邊,乖寶寶,快睡──」
「娘──為什──麼?娘──」他不停的蠕動嘴唇想說些什麼,手舉在半空中,努力的想抓住某種東西,眼底盤踞著深切的恐懼。
串串的淚水沿著她的面頰流下,融進了西門俊驊衣襟上的鮮血中。冷心梅驀然笑了,似乎壓在心頭的千斤重擔一下子全消失了。
「乖兒子,娘不會讓你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娘會一直陪在你身邊──安心的睡吧!你是娘的乖兒子──」
西門俊驊半閉上眼皮,氣息愈來愈弱,即使在咽下最後一口氣時,他還是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親娘要下毒害死他,只有帶著滿心的疑問離開人世。
「驊兒,你睡著了是不是?你真乖,好好的睡,娘馬上就去找你了──」
冷心梅將兒子的尸體平放在地上,端起另一只茶杯,掛著解月兌的笑容慢慢啜下,然後回到西門俊驊身邊,母子倆躺在一塊,等待死亡的到來。
她現在全身輕飄飄的,好像快要飛起來了,心情輕松的不得了。
驊兒,娘要去找你了──
☆☆☆
約定的時間一到,西門騫如入無人之地的踏進麒驥山莊,整座莊院靜得嚇人,他更加篤定事情已經成功了。這里所有的一切將是屬于他的了。
不過,他的得意在進入大廳的那一剎那便消失殆盡,他呆若木雞的瞪著坐在堂上的一干人等,特別是臉上毫無表情的西門驍,他的四肢的血液頓時像冰水一樣寒冷。
「你——驍,你可以下床了?這真是個天大的好消息,真是太好了!」西門騫擠出虛偽的笑臉向他道賀,佯裝什麼都不知情。
西門驍面罩寒霜的盯著他,憋著怒氣逼︰「九叔,你好狠的心哪!你當真這麼恨我嗎?老實告訴你吧!我根本就沒病,這三個月來的種種,全是偽裝出來的,包括和前來看病的大夫串通好,這全是為了合演一出戲給你看。」
西門騫聞言後,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索性裝蒜到底,「我不懂你在說些什麼,我才出去沒一會兒功夫,你們就變得這麼奇怪,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西門驍怨懟不平的嘶聲吶喊,「你還想假裝到什麼時候?韋一嘯已經承認幕後的主使者就是你了,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想狡辯?為什麼要這麼做?九叔,我以為我們之間的感情牢不可破,我究竟什麼地方對不起你,你竟要置我們全家于死地不可?」
這下西門騫不能再無動于衷,他的表情陡然丕變,像是換上另一張面具,不過,只怕這才是他本來的面目。
「好,我告訴你為什麼。」他發紅著雙眼,咬牙切齒道︰「因為你千不該萬不該出生在這個家!由于你的出生,剝奪了我本來可以擁有的一切,我才該是備受爹娘寵愛、兄姊疼愛的麼兒,可是不到三年的光景,你這個西門家的長孫卻搶走了我所有的光芒,親人不再注意我,大家的視線全集中在你身上,是你奪走了他們對我的愛心和關懷,這樣說你明白了嗎?」
累積了四十年的怨恨猶如山洪爆發般,一發不可收拾,他只是張著一雙蘊含著嫉妒、仇恨的眼楮,一瞬也不瞬的盯著西門驍,要讓他徹底的明白自己所受到的不公平待遇。
「九叔,我從來沒有要和你搶,你為什麼不早一點告訴我呢?」西門驍為他承受的痛苦感到心酸,如果他早一點知道,也許事情就不至于到這個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