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耀猶豫了老半天︰「我承認對她有好感,可是——她是個都會女子,條件又好,我不過是個老師,每個月賺的薪水又有限,既不懂得浪漫,又沒有情調,我怎能跟人家比?」
「大哥,這些都不是問題,其實若葳並不像她的外表那樣,生活也很單純,你不要想太多,喜歡就來追她,不要等她嫁了別人再後悔。我只要你說一句話,你對若葳究竟怎麼打算?」
「我——」
「大哥,這可關系到你的未來,你要眼睜睜看若葳和其他男人結婚嗎?」
「當然不願意。」他沖口而出,「我——我喜歡她。」
「那我就把你這句話跟她說,明天晚上你就打電話到她住的地方,雖然相隔兩地,總還有電話、書信可以聯絡感情吧!大哥,加油。」說著說著,她眼前驀地一片模糊,然後草草掛上電話。
大哥和若葳還有其他工具可以互吐情衷,但她和阿徹呢?只能靠回憶過下去。
方雅嫻在紙上寫下自己最愛的一闋詞。
日色欲盡花含煙,月明如素愁不眠。趙色初停鳳凰柱,蜀琴欲奏鴛鴦此曲有意無人傳,願隨春風寄燕憶君迢迢隔青天。昔時橫波目,今作淚泉流,不信妾斷腸,歸來看取明鏡前。
那是李白的《長相思》。
小時候由于父親教中文的關系,被逼著背了許多唐詩宋詞,慢慢長大後了解了詩詞中的意境,反倒愈愛念它,如今配合了心境,竟也抒發不少郁積的情感。
她衷心希望大哥能珍惜這份感情。有些東西一旦失去了,就再也尋不回來,不管結局如何,至少曾努力過,也不會徒留遺憾。
桐俊徹手上抓著紙筆,腦中不停地回想方才在河邊的一幕。
好久沒有想畫素描的沖動,再見到那女孩以後,竟重拾畫筆,開始想要利用鉛筆描繪出她的豐姿。
那妍麗的五官——
那柔細的發絲——
那優美的身段——
他愈描速度愈快,那筆像極熟悉她的每道曲線,一勾一捺,就像畫過幾百遍一般,記憶的深處,又有影子掠過,卻快得他沒時間去想。
他認識她嗎?桐俊徹丟下筆,抱住頭部申吟。為什麼當他想要回憶時,腦子里像有好幾支槌子在敲打,敲得他頭痛欲裂,苦不堪言?
她究竟是誰?他的心為何會因她的愁而心痛,為她的悲而心生憐惜?這會是偶然的嗎?難道她會是他以前曾經認識過的女孩子?
會嗎?有這種可能嗎?
不然怎麼可能才看一眼,就引起他如此猛銳的感情?他的三魂七魄仿佛也全隨她而去,那是戀愛的征兆啊!
桐佼徹繼續完成剩下的部分。那畫像栩栩如生,卻又比不上真人千分之一的縴美,她是獨—無二的。
他真的戀愛了,三十年來,這是第一次有這樣的感受,也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滿意地審視自己的畫,在畫的左下角寫上幾個字——
偶遇臨波仙子于水湄悵然而歸
他決定明天就去把畫裱起來,好日日睹畫思佳人。
第四章
夏端平望向迎面走來的人。美麗的女人總是惹人注目,一路走來,許多男士的眼光都隨她們在轉。而他發覺絕大多數的眼楮,都定在徐若葳身旁的女人身上。
以欣賞一件美術品的角度來看,她那不勝楚楚的嬌態,眉眼間的輕愁,會讓一個男人願意不顧一切為她拼命。她就像從古畫中走出來的女子,膚白若雪,語態嫣然,舉手投足間滿是柔情,連他這即將死會的男人都不免心旌動搖。或許跟徐若葳太熟稔了,反倒沒多大感覺,即使她也算是艷冠群芳。
「雅嫻,他在那里。」徐若崴指著也正看向她們的男人,踩著高跟鞋走過去。
「夏端平,讓你久等了,這位是我同事方雅嫻,喂,你看美女看呆啦廠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直率地說。
夏端平收回驚艷的目光,瞪向青梅竹馬的鄰居︰「漂亮的女人有誰不愛看?你也不用太嫉妒,你自己也長得不錯,真是女大十八變,很難想象你小時候男人婆的樣子,徐媽媽一定很欣慰,總算可以把你嫁出去了。」
「你這是在夸獎我還是損我?反正我要嫁的人不是你就好了。」她也跟他抬起杠來了。
「阿彌陀佛,幸好不是我,逃過一劫。」夏端平夸張地合掌膜拜。
「去你的,別忘了我可是你的媒人,敢這樣批評我,小心我告訴你來來老婆你以前那些羅曼史,看她還嫁不嫁你!」
「喂,徐若葳,拆散人家姻緣會下地獄的,不過,我老婆相信我,這叫做浪子回頭金不換,一旦結了婚,從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這輩子就只愛我老婆一個。」他自吹自擂,說得眉飛色舞。
徐若葳做了惡心的表情︰「拜托!你那張臉皮愈采愈厚,我真後悔介紹素卿給你認識。」
「我有什麼不好?長得一表人才,做事又認真努力,還有什麼好挑的?是你不識貨,還是我老婆慧眼識英雄。」
「真不是普通的不要臉,雅嫻,讓你見笑了,我居然會認識這種人,真是不幸啊!」她頻頻搖頭大嘆。
方雅嫻但笑不語。
「方小姐,你別听她胡說,她這是人身攻擊,我這入絕對是可以相信的。」夏端平跟她斗得還不過癮,繼續挑釁。
徐若崴玩笑似的警告︰「她相不相信你有什麼關系?別忘了你是死會的人喔!再敢到處拈花惹草,我第一個不放過你,素卿如果婚禮當天逃婚的話,我看你怎麼辦!」
「算我怕了你了,從小到大,沒一次說得過你,誰有膽敢看上你,我就甘拜下風,拜他為師。」他輸得很壞甘願。
「這可是你說的喔,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哼,你就等著看吧!本姑娘多的是人追總有一天,會用一顆紅炸彈炸死你。」
「好,盡量放馬過來,who怕who?」
斗嘴終于告一段落,徐若葳才問道︰「你朋友呢?居然遲到,太不給面子了吧!讓我們女孩子等他那麼久,耍大牌喔!」
夏端平看了下表︰「或許他路不熟,人家在美國住了好幾年,總要讓人家適應一下環境,你的個性就是這麼急噪,一點都沒變!」
徐若葳好辯地說︰「不是改不改的問題,我這人最討厭不守時的人,管他是哪里回來的,雅嫻,我們不要等了。」
方雅嫻不忍看夏端平為難的表情,忙勸道︰「若葳,再等一會兒好了,我們又不趕時間,你們很久沒見了,也可以趁機聊一聊。」
有她說情,徐若葳只好說︰「你打電話問問他為何還沒到,真是一點誠意都沒有。」
夏端平正想拿起大哥大,它剛好響了。
「喂,An4y!怎麼還不來?你現在在哪里?嗯———天呀!你這工作狂,現在還在工地做什麼?喔——好,我知道了,你欠我一次,拜!」他關上大哥大,說,「抱歉,他因為臨時有點事,可能沒辦法來了。」
徐若葳對那人的印象更壞︰「有事也不早點打電話來,害我們等那麼久,真過分!」
方雅嫻踫踫她的手,打圓場說︰「人家既然臨時有事,也是沒辦法,我有點餓了,我們叫些東西吃吧!」「是呀!你們要吃什麼?這頓我請客。」夏端平趁勢接過話,招來服務生點了餐點,心里卻對方雅嫻更具好感。也許Andy和她比較適合,可惜他不能來。
方雅嫻來到辦公桌前,又看到一束紅色玫瑰花插在花瓶里,算了下足足有十一朵,旁邊的女同事已經酸溜溜地開口︰「十一朵玫瑰代表一心一意,襄理可真是用心良苦,從一朵的一往情深,到十朵的十全十美,現在又是十一朵的一心一意,方雅嫻,我看你就別再推了,接受他的感情好了,每天送玫瑰花很貴的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