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登入注冊
夜間

狂瀾協奏曲 第32頁

作者︰蕭逐

「喂,」拿起電話,她輕聲說道,「我是方緒雅,請問是哪位?

出乎意料的,電話中卻是一片沉寂,沒有任何回答和聲響。她並不著急,只是那麼執著話筒、靜靜地、耐心地等待著。

與內廳的喧嘩相比,這里簡直寂靜得不可思議。空氣流動的聲音,呼吸的聲音,甚連心跳聲也清晰得近在耳畔。

良久良久,那人極輕極輕地嘆息了一聲,隨後便掛上了電話。

當收線的「嘟嘟」聲反復在耳邊回響時,方緒雅整個人都仿佛痴了,靜靜地倚在牆畔,拿著話筒怔怔出神。

叫她來接電話的侍者一直遠遠地站在對面望著她、似乎發覺了她的異樣,卻又不敢上前搭話,只是站得遠遠的看著她。

「緒雅小姐,來……」吉永龍夫操著不那麼流利的漢語,自內廳奔了出來,「我為你介紹……」

方緒雅卻在瞬間陡然站直,放下不話筒︰「對不起,我有急事要離開。」她截斷了吉永龍夫的話。

「啊?不,我要為你介紹的是……」吉永龍夫一楞,越發說得結巴起來。

「對不起。」方緒雅回身向他低下頭去,美麗嫻雅的臉龐忽然溢滿了激動的紅潮,「我有急事要先離開。非辦不可的急事!」

她一字一頓地說完,不待吉永龍夫回答,便轉身跑開了,急沖沖地跑著離開了宴會場所。

她光潔如緞的長發揚飛成一通風景,絕美的風景。

樓道里沒有光,一片黑暗。

夜已經深了。殘月如鉤,晦暗無光,即使是夏末也一片寒意。方緒雅踏著樓梯,在一片黑暗中默數著前進。在多次踉蹌和站定之後,她緩緩推開了二樓一室虛掩的房門。

走廊的窗戶開著,淡淡的月光淒清地照進來,平添了幾分慘淡蕭瑟的味道。她幾乎是下意識月兌下了鞋,赤著足盡量無聲地走進去。

空曠的室內沒什麼家具,只是靠牆根處影影綽綽坐著個人影。

她輕輕地走過去,凝視了他半晌,在他身畔跪坐了下來。

他倚著牆壁,委坐在地,漆黑的頭發零亂地撒落在前額,長長地遮住了眉眼。他把頭伏在膝上,抱膝而坐,仿佛沉睡未醒。身畔隨意落著手機和數個空啤酒罐。

她幾乎是噙著淚伸出縴指,輕輕理著他散亂的黑發,目光盡皆眷戀地停留在他半闔的黑眸上無法移開。

月光冷冷地斜映在他俊秀的側面上,半闔的長長睫毛上,有晶瑩的水珠光澤在反光。

她心弦微顫,欲探身過去細看,不慎踫到了啤酒罐,發出輕微的聲響。仿若心靈感應般,他緩緩睜開了眼眸。

微弱的光線下,他的黑眸深透如一泓深潭……他望著她,眼也不眨一下,卻一直不說話。

方緒雅被這雙漂亮的黑眸子注視著,不知不覺間喉頭干澀起來。頓了一下,她回望他,在臉上綻開了一朵溫柔的微笑。

「……我來了。」她專注地凝視著他的眼,柔聲吐字。

他望著她,忽地眨了眨眼,自唇邊擠出一絲苦笑,喃喃地說︰「果然,又在做夢了……我喝得太多了吧……」

緒雅一陣心痛,輕聲問︰「怎麼了?」

「……從剛才起,」俊秀的臉龐大半隱藏在陰影中,葉凜是如此的脆弱,「我一直在做同樣內容的夢。」

「你夢見什麼?」

他微仰下額,如在夢吃︰「在夢里,我一直在等你。可是,等了又等,你也沒有來。正想放棄希望時,你來了……」他抬起手,抹去臉上不知何時流下的淚水,「你說……」他的語調低沉下去,幾近無聲。

緒雅靜靜地凝視著他,但見他淚光湛然,竟是平日難得一見的脆弱與無助,一顆心不知怎地痛惜不已,再也說不出話來。

良久,他抬起頭來,俊朗的臉龐上笑得一片慘然,「你說,再不會見我,再不會喜歡我……你最討厭我……」他的笑聲比哭聲更加淒涼,「是吧?你是來說這些話的吧?

——他是她最不該愛上的人,是她不能也不想愛上的人,他是她即使愛上了也要拼命否認和拒絕愛上的人,他是她竭盡全力想要逃離的人!

他是個不值得愛上的人啊!罔顧她的真心,漠視她的柔情,甚至惡意踐踏著她的自尊和感情。

她還沒有那麼堅強,能不懼痛苦,她還沒有這種勇氣,可跨越苦難,她所能做的,該是遠遠逃離他的身邊啊!

她凝視著他,深深地凝視著他,良久良久。

「……不是。」仿佛隔了一個此紀那麼久遠,她終于啟唇吐字。

「啊?」他訝然。

「我喜歡你!」含淚吐訴,被那種痛苦莫名的柔情驅使,她猛地張開雙臂,緊緊擁住了他,「喜歡……很喜歡你!」

即使如此,還是喜歡他!還是愛著他!

因為,她早就陷下去了。早在她因為失戀而逃到樂團的那個夜晚,與月下演奏的他邂逅相逢,這分隱約的吸引已如磁石般難以拆解。

清冷黯淡的月光下,她和他流著淚,傾情相擁,吻得難舍難分。

黑暗和陰翳也溫柔起來了。

第十章

淡青的晨曦斜映在窗靡上,泛出輕柔的光澤。

方緒雅斜靠在葉凜懷中,怔怔地听他說話。

「……吉永龍夫為了提高自身在世界古典樂壇的地位、不願和我母親結婚,于是拋下她回到日本。那時候父親——啊,就是葉鈞,」他靦腆一笑,「我改不了口。或者說、我心中只承認他是我父親吧。」

「父親一直暗戀著母親,就娶了懷有身孕的她,還將那個孩子視如己出……那個孩子就是我。」葉凜頓了一下,「而吉永龍夫終于如願以償娶到了德國音樂名門鮑曼家族的女兒,並借此登上了波士頓交響樂團常任指揮的寶座,圓了他成為世界第一流古典音樂家的美夢。但不久、他的妻子就因病早逝,他竟又賊心不死,回來找我母親了!」

方緒雅听到此處,見他語音顫抖,幾不成聲,若有所悟。試探地道︰「那個時候,就是你十四五歲的時候……」

「對。我十四歲生日剛過,在布魯塞爾國際小捉琴賽上得獎歸國。並灌錄了第一張CD。」葉凜苦笑著點頭,「卻知道了這麼一個晴天霹靂的秘密……而且,原本平凡幸福的家庭也、四分五裂……」他聲音更形低啞,「我更被迫放棄了小提琴……」

方緒雅靜靜地凝視著他,見到他瞬間脆弱下來的側臉,對他心底傷痛略有所悟,便不再追問,索性輕嘆一聲,靠在他懷中。

葉凜絕口不再述說,隨手攬緊了懷中佳人,陷入了沉思。

「對了,」他忽然出聲,「我有東西想讓你看。」

方緒雅一楞,「什麼?」

葉凜卻不答話,徑自起身下床,拿了一疊樂譜過來。

「《狂瀾協奏曲》?」方緒雅輕輕翻開,念了出來,「你作的曲子?」她側頭詢問。

葉凜笑而不答,又拿了隨身听和磁帶過來︰「你听听看,可還喜歡?」他看著緒雅戴上耳機,輕輕補了一句,「這是為你作的……」

「來,這就是我要向你介紹的紐約愛樂樂團的現任團長瓊斯先生。」吉永龍夫滿面微笑,將身畔的男子引薦給方緒雅,「他听了你昨晚的演奏,非常欣賞。」

緒雅看向眼前的男子,但見他六十歲左右年紀,身體健碩,紅光滿面,是個看來頗為和善開朗的老頭兒,忙點頭問好。她的英語水平勉強能听懂,說話就有些艱澀。

出乎意料,吉永龍夫的英語不但流利,也沒有日本人慣有的假名音,頗為標準。但他的中文照舊很破,見緒雅溝通上有困難,不假思索回身示意兒子過來翻譯。

上一頁 回目錄 下一頁

單擊鍵盤左右鍵(← →)可以上下翻頁

加入書簽|返回書頁|返回首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