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只要她咬牙不認……
??她忽然淡淡地笑了。
??如果赫連岳發現了直接凶手是大漢王朝的人,與之為敵一定要倚仗匈奴的勢力,那麼,他就會站到她的身邊了吧?
??她一定要得到他的愛!再難再苦也會去爭取,欺騙、殺人……不擇手段也要爭取!因為她已經愛得太深太痛無力自拔,只有他的愛才能化解她戀愛的魔咒。只有他的愛!
??對啊,她沒有喪失機會,「錯」並不是錯,並不是無可挽回。以那群大漢王朝的人做替死鬼,她或許會離他的愛更近一點,更近一點……
??在燦爛的金色斜陽里,有一層陰影已經深入肌膚。
??她還是不知道不退避。也許愛就是這樣,明知飛蛾撲火必成灰燼,明知應該閃避應該逃離,卻無法後退繼續自欺欺人。
??愛的魔法只有愛能解開,睡美人長眠未醒只是在等待王子的吻。何況,她並沒斷絕所有的希望,她還有機會……
??斛律琳派人去挑撥大漢王朝的使臣,傳達消息說赫連復要和匈奴結盟共同拒漢,促使大漢的使者去暗殺了赫連復。她的本意也許只不過是斷絕樓蘭後路,使之不得不和堯熬爾、乃至匈奴結盟。但是她再也無法想到,自己的這個決定卻讓最寵愛的獨生女兒在情網中愈陷愈深、再難抽身!
??因為她給了瑤里千珠一線希望,所以千珠就不會再放手,緊緊糾纏的情絲將她愈繞愈緊、再難掙月兌。所以千珠天真明朗的心只會愈加淪陷,在憂傷與痛苦的淚海中湮沒一生……
??愛就是這麼難這麼痛!
??********
??「封大人,我們何時啟程回鄉?」
??問話的是大漢王朝使團中的使者。他們一行人本是吊悼樓蘭老王赫連榮並祝賀新王即位而來,但滯留于此十余日,又遇上了新王被刺的大事。這下子,他們的行程又被耽擱下來。吃不慣沙漠西域國度食譜的使者們,已在催促主使臣回鄉之事了。
??封子信,大漢朝的使節,是個高瘦俊朗的青年,不過二十七、八歲年紀,已爵封平樂監。他喜歡笑,從外形上看是個容易接近的人。
??他回過頭,照慣例又笑了,平易和藹地說︰「大家不要著急,總要先把公事辦完。」
??「——那麼你的公事,辦完了嗎?」隨著語聲出現的,是一身玄衣的赫連岳,他冷冷地站在客棧門前,俊逸的臉上一片寒氣。
??封子信並沒有驚訝,他仿佛胸無城府地笑著,走上前去行禮︰「大漢使節封子信叩見樓蘭新王陛下!」
??使臣們也同時跪倒一片。
??赫連岳冷冷地睥睨著拜倒在地的人們,陰郁的黑眸中掠過一絲痛楚︰這聲稱呼,本是復弟他才能當得起的!
??沒有听到他的回答,封子信抬起頭來,迎向赫連岳冰冷的眼神,眼神里是隱約的暗示。因為封子信沒有兄弟,沒有值得信賴的朋友,所以他永遠不會理解赫連岳所想的——他是這樣,許多人也是這樣。為什麼大家總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呢?
??摒退了左右,封子信站到赫連岳的身邊,帶著一貫的笑試探著問︰「陛下,你在想什麼?」
??赫連岳不動聲色地望著他,手腕一翻,把張開的手掌上托著的銀扣展示給他看。
??「鏤花的銀扣……」封子信還是在笑,「是前王的遺物嗎?」
??赫連岳凝視著他,沉默地點了點頭。
??「那麼它是……」封子信強抑下心底的狂喜,試探著問。
??赫連岳沉默了半晌,緩緩開口︰「在你的副使張巍身上找到的。」他的眼神深沉凝重,令人無從揣測他的真正想法。
??「張副使已經失蹤了三天,還多謝王費心找到他的行蹤。」
??「——前王是死在誰的手上?」赫連岳忽然抬頭,直截了當地問。
??「既有銀扣,那麼跟張副使必然有關?」封子信還在兜圈子,「他如果犯下如此大罪,封子信也不敢偏袒!」
??「——如果是大功呢?」赫連岳銳利的眼神一直看到他心底里去,「封使臣要不要分杯羹?」
??這句話打動了封子信,他相信計劃已完全成功,頓時發自心底的爽朗的笑起來︰「好,明人不說暗話,樓蘭王陛下,你登上王位,大漢使臣我功不可沒!」
??「說清楚。」
??「前王是我們殺的。」
??「為什麼?」
??「我們出發時就接到聖上吩咐,如果現任樓蘭王傾向匈奴,就殺了他。」
??「哦?」
??「前王和堯熬爾訂盟,並讓陛下你和堯熬爾郡主訂婚,很明顯倒向匈奴那邊。我們殺了他,固然是為了大漢王朝的利益,但也助陛下取得了王位。」
??「如此說來,我要對你們感恩戴德了?」
??「不敢。只是——,我知道陛下你愛的人決非小郡主,而是——那既將成為皇後的申屠蘭郡主……」
??「……」
??「我們助陛下得到王位和心上人,並無他求,只是希望樓蘭和大漢王朝……」
??封子信的話湮沒在他自己的慘叫聲中。赫連岳冷冷地把長刀從他身上抽出,面無表情地看向他瞪著不能置信的眼楮緩緩倒在血泊中。
??「為什麼?」他只來得及問這一句。
??赫連岳冷冷地瞪著他,一字一頓地說︰「無論誰,只要他殺了復,我一定不會放過他!」
??「——那麼,瑤里千珠呢?」
??赫連岳聞聲回過頭去,看到了滿眼怨毒的閻紋麗。
??「誰讓你來的?!」他斥道,看到手下也已拘捕了大漢使團,更對表妹的任性妄為惱怒,「這里很危險,你……」
??「瑤里千珠也是凶手!」閻紋麗不理他,徑直說下去,「她是間接凶手!」
??「怎麼會?匈奴和大漢勢同水火,她……」赫連岳情不自禁為她辯護起來。
??「張巍是匈奴的人。封子信名為使節,實則完全听命于張巍。」閻紋麗童稚的臉上籠罩一片陰雲,「張巍受堯熬爾之命慫恿封子信殺了復王兄。」
??「——那也不一定是堯熬爾之命。就算是堯熬爾指使,也不一定是瑤里千珠……」在本能的驅使下,赫連岳迷迷糊糊為她辯解起來。
??閻紋麗冷冷地听著,臉色蒼白,身子竟不斷地顫動起來。
??「紋麗,你……」申屠蘭不知何時也過來了,她仍是一身白衣素裙,秀眉微蹙,擔憂著表妹的身體,「你不要緊嗎?」她伸出手去攙閻紋麗。
??「滾開!」閻紋麗一抬肘,甩開了申屠蘭的攙扶。
??「咦?」申屠蘭沒提防到表妹會發怒,一個踉蹌,卻被赫連岳扶住。她低下頭,道了謝,不露聲色地離開了他的臂。
??即使如此,閻紋麗仍然滿含怨毒地看著她。
??「紋麗,」赫連岳皺了皺眉,「你怎麼這樣無禮?」
??閻紋麗冷冷地掃了申屠蘭一眼,轉移話題,徑自說道︰「瑤里千珠無論是否凶手,她適時來到揄泥城,總有嫌疑。你先抓到她,再辯護不遲。」
??赫連岳點了點頭,情不自禁看向閻紋麗。
??他的表妹,十六歲的小紋麗,天真可愛的小女孩,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在他的記憶里,她一向是個圓臉愛笑的女孩,是個愛黏人的小東西,什麼也不懂,什麼也不管,任性、可愛、天真、無邪的小丫頭啊!是什麼改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