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能說出對方是個阿哥,她招惹了皇室的大人物的事實;她甚至不知道這會不會給爹及整個武館帶來麻煩呢!
侯蔚晴從不愛管他人之事,對身外之事向來冷然以對,連她自己也不明白,剛剛怎會出手救那個黑衣人。或許是那個六阿哥出手狠毒、毫不留情,讓她看不過去巴!
但她卻沒料到那個六阿哥的功夫會這般了得,雖然他在剎那間收了勢,卻還是讓她傷得這般重。
「你得讓我看看傷處,再這樣下去會惡化的。」侯威棖憂心忡忡的說。
「哥,不用了,我可以自己來。」傷在右肩胛近胸處,她是個大姑娘家,怎能給大哥瞧見。
他似乎也看出了蔚晴的為難,理解的說︰「那你自己得好好處理,必要時可請爹幫你……」
「不!不要告訴爹,我不想讓他擔心。」侯蔚晴拉住扮哥的手,直搖頭。她著實不願讓爹又為她擔心,武館底下弟兄的事已夠他老人家煩心了,又何必多她這一筆。
「好吧!那哥扶你回房。」侯威棖嘆口氣,服了這個妹子的執拗。
蔚晴點點頭,撫著傷口回到房里,待侯威棖走後,她便開始運氣調息,但氣息每逼向傷處,總是令她吃痛難耐,可見這掌風非常結實,即使力道不滿五分,也令她吃不消!閉上眼,腦海掠過他張狂謔笑的臉龐,猜不透心思的邪肆笑容,在在都令她心慌意亂!
她強壓下胡思亂想,定下心神,重新運氣調息。
第二章
紫禁城內,月影高照。
樊溯身在東宮書齋內,批示卷牘。外邊偶然傳來御林軍巡視的腳步聲,與宮女的竊聲細語,他慢慢合上案牘,往後輕靠在檀木椅背,閉目沉思。
近來亂黨肆虐得厲害,擾得他已數日無好眠,腦中想的全是如何將他們盡數剿滅的計畫。
只是,亂黨多如鼠竄,且行動一次比一次難以捉模,只怕哪天會危害到皇阿瑪的安全。
五天後,皇阿瑪決定走一趟天屏山進行天祭以還願,這路途雖不算遠,但一路上全是荒涼地段,山谷幽壑,明天得傳命御林軍多派人身手,加強巡邏與防衛。
其實,更令他憂心的,是今天早上巧遇的那個奇異的女人。
她究竟是不是亂黨之一?如果是,那麼耀武揚威武館極可能是亂黨的大本營,平日做為傳遞消息的據點;如果不是,她又何必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為那亂黨挨上一掌呢?
他那一掌雖不重,但卻足以讓一個女人受傷極重,那女人還真會自找苦吃,活該啊!
書齋外傳來細微的探問聲,樊溯閉上眼也知道來人是誰。他噫了聲,「進來吧!昱馨。」
「六阿哥,你好厲害喲!你怎麼知道是我?」昱馨格格躡手躡足地推開門,探進一個小腦袋,開心地問道。
「昱馨,六阿哥不是告訴過你,你已經長大了,不要半夜再來我房里,免得招人非議。」樊溯濃眉糾結,看著他最小的妹妹。
此刻,她手上端著一碗不知名的東西,八成又是來為他進補的。
他不知這小丫頭腦子里到底在想些什麼?宮里的阿哥、格格那麼多,為何她老是對他獻殷勤?他是疼她沒錯,但那純是手足之情,為何他在她眼中老是看到愛慕之情?
這其中一定有鬼!
「我們是兄妹,你管人家怎麼說。來!這碗是參茶,你喝了我就走。」她將茶碗放在樊溯眼前,在他對面坐下。
她喜歡六阿哥,著迷于他認真在公事上的肅穆表情,以及談笑間的戲謔風情,只要能靜靜的看著他,昱馨格格就覺得好幸褔!
樊溯無奈地端起茶碗,一飲而盡,「我已經喝了,你可以下去了!」
「六阿哥……」
「我說下去。」他微斂眼,雙手環胸,不耐之色盡露。
「我知道你在煩些什麼,我陪你可以替你解解悶,六阿哥,你不要趕我走嘛!我乖乖的不出聲、不打擾你,總可以吧?」
驕縱的個性使得昱馨格格從不知怎麼听命于他人,她僅知整個皇室中無人不將她視若珍寶,她才不在意任何人的想法。
她也以為六阿哥老是對她不耐煩,是因將她視為長不大的妹妹,她有把握,遲早有一天,他會把她當成真正的女人。
「你如果當真知道我在煩什麼,就別再來打擾我了,行嗎?」
樊溯那張宛如刀削的臉型,精準地刻畫出一張極具個性與魅力的臉,飛揚的兩道濃眉與那雙令人望之生畏的鷹眸相輔相成。
昱馨格格凝視著他那張不怒而成的臉色,心口因仰慕而漏跳了一拍,她紅著俏臉,「你是在為下個禮拜皇阿瑪的祭天大典而傷腦筋是不是?如果你覺得棘手,我可以纏住皇阿瑪,別讓他去祭什麼天了。」
「你別孩子氣了,祭天大典何等重要,這是為大清百姓祈褔,更是為鞏固大清版圖祝禱,哪能說不去便罷!時候不早了,你回去吧!我也要休息了。」樊溯揮開紙扇,掩面閉目,逐客令下達得毫無轉圜的余地。
「六阿哥以前對我不會那麼殘酷啊!」昱馨格格噙著淚,委屈極了;任何人都可以對她凶,但就是樊溯不可以呵!
「小妹,我不是對你凶,而是以前太寵你了,我想你也長大了,許多事不該再任性妄為。該說的,我全已說盡,接不接受在于你,如果你不走,那我走了。」
樊溯索性站起,意欲走向門外,卻被昱馨含淚叫住!
「好,我出去就是了,你不要走。」
昱馨格格不是認輸,而是她自知樊溯這一出宮,又不知何時才會進宮,而且他鐵定會流連在外頭那些凡婦俗女的身上,她才不要呢!
樊溯在門際煞住腳步,順手將門打開,「改天我忙完了,再帶你一塊兒去騎馬吧!」似乎不忍看昱馨格格一副傷心的模樣,樊溯終于軟化的說。
「真的?」她情不自禁地勾住他的臂彎。
他拉下她勾在自己手臂上的柔荑,沉著氣說︰「只要你乖乖听話,六阿哥幾時騙過你了?」
昱馨格格笑開了嘴,急急的點頭允諾,「好。那我馬上走,但六阿哥也別忘了答應帶我去騎馬的事哦!」
樊溯不語,只點頭應允。
對昱馨格格來說,這就夠了,沖著他亮眼地一笑後,她便踅返出屋,回到後宮「洛雲居」。
樊溯搖頭興嘆,突然,腦海里又出現今早巧遇的那個小女人,冰冷而不苟言笑,卻異常的耐人尋味。
她的傷……反正被昱馨這丫頭搞亂了思緒,他已無心在公事上,不如去瞧瞧吧!
望向窗外,夜空月淡星稀,正是時候。
※※※
侯蔚晴坐在床榻上拉下簾幔,身上的衣裳早因療傷而褪至腰際。
她垂首輕撫傷處,仍明顯看見一道深深的五指印,雖已運氣了一整日,但氣滯感仍在,令她酸疼難耐!
自幼她便隨著父兄習武至今,遇到前來踢館的人亦不少,各派的武術她多少都有涉獵,但從不曾見過內力這般強韌的對手。
難道宮廷中的功夫,當真這般了得!
一整天,她以不舒服為借口一直躲在房里,不願自己的異狀讓爹爹憂心,唯有知情的大哥前來探望她數次,並不斷數落她不該逞強硬撐,但她相信,只需再調息運氣兩、三日,必能讓傷勢漸緩。
突然,夜風乍起,詭異得像是附了成的鬼魅,在屋中繚繞;蔚晴躲在幔帳中,聞到暗藏在空氣中的異常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