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愈近北方,白雪就積得愈深,連馬兒都稍嫌困難的在雪地中行走,那她呢?
伊蘭,你為什麼要逞強?你什麼都好,就是人倔強,早晚會害死你的。
在層層的雪地中,慢慢地,他的座騎再也動不了了,他只好從馬背上躍下,拖著沉重的步伐,極其困難地向前跋涉。他的心就和他的步履一樣愈來愈沉重,愈來愈冰冷。
然而就在他萬念俱灰之際,他突然瞧見遠方的雪地上有一點翠綠,這種強烈的對比色彩帶給他莫大的驚喜,是她,是他的伊蘭!
但近身一看,他心疼的低呼出聲,因為他看到她縴弱地倒在地上,整個人被無情的風雪幾近淹沒了。
他遽然的沖了過去,抱起她早已僵冷的身軀,施展輕功翱翔在皚皚白雪上,他心急如焚、忐忑不安,根本沒有心思瀏覽這一望無際,如白紗般的美景。
伊蘭,你千萬得撐下去,快到毛褵坊了!
丙然,毛褵坊特有的景致——橄欖綠的屋頂霎時出現在眼前,他急促地放慢速度長驅直下,剛好在他的房門前著地。
「快來人呀!」他如怒獅般的狂吼出聲。
「駿大哥,發生了什麼事?」螢兒聞聲很快地趕來,跟在她身後的不用看就知道是那黏人的楊秦懋。
「螢兒,你來的正好,快去叫人拿暖炕來!」他用力踢開門,將伊蘭輕放在床枕上。
「啊!伊蘭姊她……」螢兒驚訝地望著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人,竟是她最喜歡的伊蘭姊,不禁大喊出聲。
「別問那麼多,快去!」
「噢!」等她反應過來後,即急促地跑出房間。
「這是怎麼回事?她怎麼搞成這樣,我看都快丟了一條命。」楊秦懋不知哪根筋秀逗了,淨挑些諸葛駿不喜歡听的說。
「你還好意思說,都是你這張大嘴巴,還杵在這兒干嘛?快去請大夫啊!」諸葛駿已毫無理智可言,火大的闢哩啪啦罵了一大串。
「我又怎麼了?瞧你說的,我像罪無可赦一般。」他摳摳頭皮,一副想不透的表情。
「想知道你的罪行嗎?到時候我再告訴你,現在你到底去不去請大夫?」諸葛駿不耐煩的催促他去請大夫。
「好,好,我去,只希望我的罪行不至于太嚴重。」他抬眉撇嘴,滑稽的表情表露無遺,只是諸葛駿根本就沒有笑的沖動。
瞪著他走了出去後,螢兒也正好派人捧了一大捆柴火及一個似床的暖炕進來。
「螢兒,謝謝你,先放著吧!我自己來就行了。」
螢兒也不便說什麼,與其他人很識趣的退下了。
諸葛駿很快地將柴火生了起來,調到適當的溫度後,才將伊蘭拖到暖炕上躺下,而室溫也由原本的冷冽變得稍稍暖和起來。
他輕輕掬起伊蘭的手,感到她已有了起色,心里有說不出的寬慰,「伊蘭,你千萬要撐下去,你的倔強及傲氣呢?你不會放棄的,對不對?我在這兒守著你,你不可以讓我失望,我不準,絕不準!」
當她睫毛微微的煽動著,手指頭輕輕的顫抖著,這一切看在他眼里不知有多激動,「伊蘭,你這個傻伊蘭,你終于醒了,害我嚇掉了半條命,你知不知道?」
她徐徐睜開眼,喃喃念著︰「我……我不是走了嗎?怎麼又回到這兒了?」
「你還好意思說,你把我急死了!」听了她的話,他忍不住的指責她的無情。
看著他憔悴的容顏,泛青的胡碴,黯然的神采,一夕之間,他好像變了好多,這種委靡不振的模樣是她從未見過的。
她困難地抬起手,輕拂過他的面頰,一片短胡扎在她粉女敕的手心上,她卻不覺得疼,只有滿心的愧疚及不舍,「你為什麼要找我?我是個累贅,沒有我,你就可以放心大膽的去做事。」
「我為什麼要去找你?這種可笑的問題你還需要問我,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他痛心疾首的問道。
伊蘭當然知道他對她的好,甚至他已答應娶她,只不過這種好就像她是他的所有物,他極欲保護她,不讓她受傷害。
這種虛無縹緲的感覺總是無法讓他的愛在她心里落地生根,使她的感情沒有依歸、沒有安全感。她的確曾告訴自己不要在乎這些,但偶爾想起,總是有股失落感纏繞自己。
有時她真想直截了當的問他︰他愛她嗎?但又好怕听到她極其害怕听見的答案,故每每作罷,只好靜靜等待著他主動對她說一聲——我愛你,只可惜這願望從沒實現過。
或許這是她的虛榮心在作祟吧!但她真的需要這麼一句話來安慰自己。
「找我回來對你沒好處。」她低著頭說。
「我不要好處,我只要你,就像你不要我死是一樣的道理。」他搖頭嘆息道。
「阿駿,我……」即使他沒有說出他愛她,但這已足以讓她感動了。
「別說了,好好休息,明天我再詳細告訴你我的計畫。」他微笑的安撫她。
「你已想到了辦法!」伊蘭完全感染到他的喜悅。
諸葛駿點點頭,「我就是興奮的想告訴你,卻找不著你,你知道那時我有多著急,像只瘋狗四處亂竄。以後可不準你再不告而別了,不許再和我玩捉迷藏,我說過,即使把地翻過來,我也會把你找出來的,別想逃出我的世界,即使你的未婚夫來了也一樣。」
一提起支天燕,諸葛駿就失去該有的冷靜,他就會擔心、害怕,若是哪天她的未婚夫真的來了,伊蘭會跟他走還是留下?
「不要提他好嗎?」
「為什麼?在我面前就不能坦然談他嗎?他是誰,叫什麼名字?」他一對強悍熾熱的眼神直視著她。
「在你面前我不提他,並不是我想逃避什麼,而是因為在我心中,早就沒有這個人的存在了,既然不存在了,為何又要喚醒那段我早已遺忘的記憶。」她義正辭嚴的說出她心中的真話。
「我……我太激動了,對不起。」他懊惱的用力捶了一記床板。
「別這樣!我會心疼的。」她撫著他粗糙的手掌,輕輕貼向自己的臉頰,「記不記得我當初是要來殺你的,怎麼反而掉進你的陷阱里?」
「因為上天早已注定你是我的,祂是安排你來投入我的懷抱。」
他激烈的吻住她的柔軟,似霸氣似柔情,這種無所遁形的魔力惹得伊蘭又再一次的意亂情迷。
※※※
翌日一早,諸葛駿就迫不及待的將楊秦懋喚了過來。
「什麼?!你要我幫你傳出風聲,說你準備進軍西突厥,一舉殲滅他們!這是為什麼?這不是和你原來的計畫背道而馳嗎?」楊秦懋一听完他的吩咐後,立即訝異的跳腳。
「你听我說完行嗎?」諸葛駿不耐煩的按他往椅子上坐下。
「好,好,你說,我看你還有什麼計策。」楊秦懋干脆為自己倒了一杯茶,蹺起二郎腿等著他的回答。
諸葛駿坐在他對面,很謹慎的說道︰「我的計畫是想讓他們自動投誠,這樣不是一舉兩得。」
「這跟你叫我去做的事又有什麼關聯?」楊秦懋模不著頭緒的說。
「我是想請你幫我放出風聲,因為西突厥目前的情況非常的岌岌可危,又缺乏將領,我猜,如果他們夠聰明的話,一定會主動來投誠。」
「可是,我听說他們還有一位頗有能力的武將,名叫支天燕,他會輕易放棄嗎?」
支天燕!他會是伊蘭的未婚夫嗎?為什麼他對這個名字那麼反感?諸葛駿氣憤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