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島冰茶。」
趴在窗台上,劉品嫣心不在焉的望著樓下7-ELEVEN的電動門開開關關,叮咚一聲,嘆一次。
好煩,想到昨天襄菱一針見血的話,心情就更加惡劣。
「……嫣,這次妳別又再被當了。」從校園糾纏到大馬路上,房襄菱揪著劉品品嫣的袖子不放,柔聲嘀咕。
「喔。」
「喔什麼喔,少給我裝無辜啦,如果不是妳存心故意,哪個教授當得了妳呀!其實,妳何必這麼折騰自己呢?她會不會醒還是個問題,為了等她,妳真要耗上一輩子……」瞥見兩道惡狠狠的眼刀橫掃,房襄菱越說越小聲。
劉品嫣也沒吭氣,臉色卻是沉甸甸的。
是呀,襄菱也沒說錯,為了等著實現要跟任凝一起領畢業證書的諾言,她故意死當活當的耗在學校,一待,就快要五年了。
「妳以為她會感激妳這麼做?」
「我跟她有過承諾……」
「那又怎樣?小凝她沉睡不醒,什麼事都一概不知,妳這又何必呢?」
「她不醒,但我是醒著的……」
「那又怎樣?妳能從那場車禍里活了下來,不是因為小凝她舍身救妳,而是因為妳上輩子積了德,所以才會大難不死……再說,車子也不是妳在騎,妳內疚什麼?」
內疚什麼?
「那天,說什麼也不該讓她騎的。」她喃喃自語。「她都已經哭得浙瀝嘩啦,哪看得清楚東南西北……」
「而妳,那時候還沒考上駕照,更何況,小凝卯起性子的死脾氣誰壓得下呀?所以省省妳的內疚,多想想劉爸爸他們吧,救回女兒的一條命,卻從此過著行尸走肉般的生活,妳以為他們會有多好受?」
劉爸爸從公職退休後,因為擅長理財,再加上長期投資在股市的獲利頗豐,生活過得還算優渥,為了劉媽媽的過敏體質才決定移民加拿大;在建築業逐漸嶄露頭角的劉大哥決定先留在台灣打拚事業,而嫣則是不願意跟多年的玩伴及同學分開,硬是說服他們讓她念完大學再說……怎料,一場車禍改變了一切。
听到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劉爸爸他們趕回台灣,看到醫院遞來的病危通知時,幾乎崩潰!幸好,嫣命大,硬是從鬼門關被拉了回來,危險期一過,便隨著劉爸爸他們回加拿大去養傷。
當時,她還以為跟嫣的情誼到此為止,往後大概再難有見面的機會了,怎料嫣在恢復活蹦亂跳的體力後,竟又飛回台灣來。
「行尸走肉?」劉品嫣聞言心驚。
多聳動的一句形容詞,出自開朗善良的襄菱口中更教人寒栗,難道,她真的有變那麼多?
「沒錯,像僵尸一樣……咦,妳瞪著我干麼?我是實話實說……唉,妳為小凝ㄍㄧㄣ了這麼多年,現在……就當是為我、陪我吧,都已經要升大四了,我實在懶得再花精神去交下一個死黨……」見嫣的臉色只是沉凝,倒也沒有太多的陰鷙,她再接再厲。「而且,妳想想嘛,能忍受妳這種怪脾氣的人也沒幾個……」
「就妳行!」
「當然是我最行嘍,至少,沒被妳的外在皮毛給嚇跑,對吧?」開朗的笑容染上幾許的苦澀。
靜默不語,可是,劉品嫣的堅定有了動搖。
當年,她們三個新鮮人一見如故,簡直就像是個連體嬰,上哪兒都是三人行,唯獨出事那天,襄菱因為住得遠所以沒一起受難。但,她竟也沒因此而逃過一劫。
就在她跟小凝在醫院里與死神搏斗時,襄菱也因為一場敝病而癱在床上,這一躺就躺了幾年。當她再復學時,恰巧兩人又當上同班同學,只不過,少了個車禍後始終沒再睜開眼的小凝。
三人行,當真連出事都缺一不可!
「陪我吧?我真的很想快點拿到那張畢業證書啦。」
「誰理妳呀。」
雖然話說得很風涼,可是,拗不過房襄菱的哀求眼神,劉品嫣還是花了一個星期泡在書堆里,默默的依了她的命令。
期末考才過,她又出現在Bye。
當然,她先去療養院一趟,握著任凝冰涼死寂的手,陪昏迷不醒的她說說話,這才揣著惡劣且低落的情緒踏進PUB大門。
一見是她,小娜發出小小的尖叫。
「哇塞,稀客。」
「少來了妳。」
「誰教妳這麼久都沒出現,害我以為妳是不是終于相中了哪個男人,忙著談情說愛去了。」
「男人?哈。」
「妳不愛?我可是愛得很呢。說,最近都藏哪兒去了妳?」
「哪有多久,才一個多星期哩……怎麼,想我了?」
「哈哈,妳還欠我想?一屋子的嗡嗡嗡還不夠妳頭痛呀?」不待她開口,小娜自動奉上一杯塞滿冰塊的紅茶,勤快的收拾著隔桌的杯杯盤盤,順便借機跟她多聊幾句。
道聲謝,劉品嫣不算秀氣的喝著茶,冰水入肚,低落的情緒也好了許多,她下意識的東張西望。
「還是這麼多人,Morise會賺斃了。」
「是呀,滿街都是寂寞的朋友啦……」笑咪咪,她不假思索的哼趄了許久許久之前的一首流行歌曲。
「妳夠了沒?」
「嘿嘿。」
「老掉牙的歌也在唱?」
「哈,誰教我有個五○年代的大姊,她听歌,我就得舍命陪姊姊嘍……欸,妳從進門開始就賊頭賊腦的,瞧誰?」
還不是那個八拜之交,他有來嗎?
差一點,這問題就月兌口而出了……問話吞回喉頭,劉品嫣習慣性的展露粲笑,因為不知何時出現在吧台的蘭馭戎,就在這時將目光投向她。
燈光閃爍之下,他看起來真是……秀色可餐哪。
四目相視,蘭馭戎朝地揚手,迷死人的笑靨依舊是皮笑肉不笑,卻也雲淡風清得很,彷佛那天的牽線純屬她自己的南柯一夢罷了。
她也回他一個媚笑,將話含在唇畔,只容小娜听見。
「他的笑容真假。」
「誰?」
「Morise呀。」
「哈哈。」
「妳不覺得?每次看到他那副微笑,雞皮疙瘩就硬是冒出來,再一層一層的蓋上去……
「會不會太夸張了點?還一層又一層哩。」
「會。但不夸張一點,妳會陪著我笑呀?嘿嘿。」見他移轉注意力了,好奇心乍起,她弓肘架起下頷,斜望著手腳俐落的小娜。「欸,老實招來,妳是Bye的開國元老之一,有沒有見過他對誰笑得很讓人感動?」
「Morise?」
「我們剛剛有聊到阿森嗎?」她白了她一眼。
「呵呵,好端端的妳問起他來干麼……呃,妳別嚇我……」
「嚇妳?」地說了什麼?
「又不是今天才認識他,無緣無故,妳會對他問東問西,除了對他有興趣,我就想不出別的原因了啦。」
「他是很炫,只可惜,不是我的調調。安啦,妳不用擔心我跟他會有互相殘害的一天啦。」話說回來,若不是八拜之交的出現,她大概一輩子也不會對低調的Morise感興趣。「我是突然覺得很好奇,就醬而已。」
「突然?」
「就真的是突然咩。」
「突然就突然,干麼一副要拉著我去法院公證的慎重表情……哎唷,妳別逼我變八卦婆啦……」
「少來了,妳說不說?」
「我真的不想當八卦婆……」
「到底有沒有嘛?」
「有沒有什麼?」
「小娜!」
「好,我說就是了啦。有……」
聞言,劉品嫣眼楮一亮。
「真的?誰?誰這麼有辦法能博君一笑?」
「……才怪。」慢條斯理的將話講完,順便扔了副是妳自己妄下結論,不是我故意吊妳胃口的賊笑給劉品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