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他有沒有听錯?
「這個……呃,少爺,咱們這趟上蘇州可不是去找樂子的呀!」成叔委婉開口,眼角瞥見初二的點頭附議,想再說些什麼,卻因為少爺投來的一眼封了口。
「要不,還有別的法子?你倒是說說看。」頓了頓,缺乏笑意的眸子往那驚惶未定的秀容溜去。「她傷了初二,又掛了彩,一並帶著走,往後就當是將功贖罪吧!」話,說得極冠冕堂皇,教人無法反駁。
瞧瞧她,雖然粗泥、血跡裹滿了臉,但仍掩不住水漾杏眸所散發的嬌媚,吹彈可破的白女敕肌膚隱約可見,瘦不見骨的窈窕身段,還有方才那幾句鶯聲嬌語,只要有幾分眼力,皆能瞧見狼狽模樣下美人胚子的影兒,留下她不管,只怕她朝不保夕呀!
成叔不笨,少爺的心思他怎會不懂,只不過……
「紅顏禍水呀!」他低喃。
「禍就禍呀。」孫別稔應得很豪邁,一雙利眼逼退幾個開始有歧想的人,唇畔勾勒出一抹自得,沒吭氣,幾雙心懷不軌的視線紛紛閃避,他的唇揚得更高了。
想跟他孫別稔搶人?
炳!
第三章
一並帶著她?
哼!惡狠狠地,鄔然一棒子將石板上的濕衣服打扁、再扁、繼續扁。
她真傻,滿心感激表現得也太快、太明顯了,什麼叫作好生照應著?!謗本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好生照應?」拿木棒的手握得很緊。「根本是要留我下來做牛做馬,替初二哥討公道吧!謗本就是假公濟私,報前仇。」
去他的將功贖罪,會摔到初二哥身上,也不是她願意的呀!
掬起溪水往大平石上的濕衣服潑,不想不念,就已經攢了半桶子氣,越想越氣,拿起木棒,扁扁扁,又是一陣海扁。
「有一種上當的感覺。」躺了幾天,才剛可以下床,就被人使喚著做這做那,她的心里當然犯嘀咕呀,「就算是將功贖罪吧!同樣是下人,初二是奴,我成了婢,嗚……我是小婢女啦!」想到心更酸,下手捶衣的力道更大了。
好痛,身上未愈的傷隨著彎腰掬水的動作而抽痛,腦袋仍沉甸甸的難受,自怨自艾中,一件長衫滑落平石,隨著溪水飄呀飄,就要消失在她的視線中。
不好!
瞪大眼,鄔然奮不顧身地在激流中踉蹌移步,為了救衣,不但滑了一跤,還差點兒連自己也隨波逐流了。擁著搶救回來的濕衣裳,她蹲坐在河中的石塊上,眼紅鼻酸,不由自主的又捧住腦袋,哭成個淚人兒。
明明腦子里浮著無數紛亂的影像,但為何她卻是什麼都想不起來?
「這鄔姑娘,很詭異。」
孫別稔不置一詞。
以為少爺沒听清楚,成叔輕咳一聲。「少爺。」
「因為她一問三不知?」
「對呀,除了姓名及歲數,其余她都是搖頭以對。」成叔沉聲嘆道︰「我曾試圖逼問了幾句,偏她死都不講。」
「死都不講?」
「張嘴、閉嘴,眼淚汪汪的望著我。」
「然後呢?」
成叔先嘆一聲,「哪還有然後呀!瞧她淚漣漣的模樣,這我就、就唉!」
「你問不下去了?」
「可不是嘛!」語氣有怨,也有無奈。
神態淒楚且柔弱的鄔姑娘真勾出了他的惻隱之心,成叔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我看你八成都問人家的私事,所以她才打死不說吧!」孫別稔笑得賊兮兮的。「難不成,成叔,你是瞧人家小泵娘很對眼?」
對人家小泵娘瞧對眼的是少爺你吧!
揶揄差點兒就月兌口說出,可成叔忍住了,畢竟,少爺雖然較同齡的公子哥兒來得沉斂,但仍潛藏著讓人膽戰心驚的高度頑性,萬一少爺對他迸出了整人興味,那他豈不是禍從口出,自己找碴。
「少爺,話可不能這麼說呀,往後她至少會跟咱們相處好一段時間,」而這皆是拜你所賜哩,唉!「總得搞清楚她是敵是友吧!」
「敵?」他挑眉。「成叔,原來我已經壞到萬夫所指了?」
「這個……少爺,你別設圈套讓我跳了。出門在外,多方小心總是沒錯啦。」
「敵人會從崖上飛下來偷襲?」他反問。
成叔頓時窒住氣。
「那一墜,傷她不輕。」語氣有著不易察覺的不舍。成叔沒察覺,但孫別稔稍有自覺了。
「少爺,你真信她是傷到了腦袋?」擰眉,成叔反復思考。「果真如此,這倒說得過去她的處處回避,那我可就不能太苛責她了。」
「你想怎麼做?」
他想?
那小泵娘是憑空而墜,又不是他惹來的禍端,問他何用?八成,少爺又想耍他了。嘖,他又不是初二,沒這麼好唬弄啦。
「不是我想怎麼做,是少爺想怎麼做。」四兩撥千金,他機靈的將問題丟回去。
「什麼也不做。」
這……
「少爺想靜觀其變?」
不置可否的微聳肩,孫別稔替自己倒杯熱茶,忽問︰「她人呢?」一早就沒瞧見她,原以為她高臥未醒,可現在晌午都快過了,仍沒見到人,這也未免睡得太久、太沉了些。
「替少爺洗衣裳。」
他一愕。「她身上不是還有傷?」帶傷做工?「成叔,你何時這麼鐵石心腸了?」
「是初二使的嘴。」提起這事,他也是一個頭兩個大。「他大概還在氣她壓傷了他。」當他輾轉得知初二搞的鬼時,鄔姑娘已經不見人影,誰也不知道她捧著衣裳上哪兒去洗,現在,也只能等她自個兒回來了。
如果,她還記得回來的路。
孫別稔聞言不禁糾起眉心。
「我會吩咐初二,別再為難她了。」不待少爺開口,成叔先一步作出聲明,順便替他說項。「初二是氣過了頭,所以才會挾怨報復、失了分寸,這人之常情呀少爺。」
對一個身上帶傷的姑娘家挾怨報復,初二的心眼會不會太小了點?
雖然沒再嘀咕,然而孫別稔心中已浮起一絲不悅。
少爺心中的微惱成叔怎會看不出來,撇開少爺對郎姑娘的另眼相看不說,初二的行為確實是過火了些,不過他可不會笨到火上加油。
「我已經數落過他,而這事也絕無下例。」成叔作出保證。「你也知道他是個大老粗,可心不壞,否則,與鄔姑娘初遇時,他才不會被她的惶然不安激出俠義心腸。是因為氣過了頭呀,才會昧著良心對她落井下石,但不知道少爺發現了沒?」
「沒。」
「咦,不會吧!」觀察力超強的少爺何時變得遲頓了?「連少爺也沒瞧出來。」
「你不說個影,我怎麼捕風呀。」孫別稔忍不住譏了句。「成叔,我可不是你肚里的長蟲呢。」
「呵,是我急昏了頭,以為少爺也瞧出了那鄔姑娘的改變。」
「你發現了什麼?」
「經過一段不太順遂的生活,她變得更引人注目了。」成叔說得很感嘆。
雖然,小泵娘並未費心思來打理自己的穿著,一頭濃密的秀發也只是隨意扎起,但簡樸的妝扮卻無掩她的花容月貌。沒錯,拭淨了污血,再經過幾天來的細心調養後,鄔然身上散漾著超凡月兌俗的靈性之美,甚至因為心有旁騖,舉手投足間隱約帶著份神秘且誘人的狐艷神采,如今的她比美人胚子更勝一籌。
這個發現令他憂心忡忡。
「她是更美了。」
「可不是嘛,我就知道少爺一定也瞧出來了。」成叔謹慎的挑出重點。「自古以來,紅顏總容易掀波起瀾呀!」
若她僅有沉魚落雁之姿,這還無妨,偏她不僅容貌出眾,更有著不凡的神韻,這林林總總,很容易魅惑向來就不按牌理出牌的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