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他掏著皮夾,順便招侍者來結帳。「幾點的飛機?」真不齒自己這麼快就又投降了,也不懂,為什麼他總無法坐視她的無助。
總之,就是孬到徹底了啦!
而這第三個情人節,宇文凌波終究沒有讓屠杰如願,也沒貫徹自己的決心。
老爹一下飛機,蒼白的臉色連屠杰都覺得不對勁,不待宇文凌波說什麼,他二話不說,便將車子直駛向醫院。
他們的第三個情人節,是在急診室里度過的;但,手牽手,兩人的心卻偎得很近、很近。
黑幕高掛,又是一個無聊到會開始犯相思的夜。
「累了就早點休息,別硬撐……你忙吧,我不吵你……好,你先掛。」側耳傾听,直到屠杰收了線,她這才甘願將話筒擱下。
慵懶地癱進沙發,宇文凌波順手拿起雜志,翻了幾頁,再翻,心神不寧地瞪著跨頁那個只穿丁字褲的惹火男模。
先前是她忙著幫教授整理資料及期末考考題,沒空;這個月,丫杰忙著工作,也沒空;結果還沒到七夕,他們就已經上演牛郎與織女的戲碼了。
唉唉唉,一嘆再嘆。
雙目盯著電視螢幕,處在高潮的劇情拚了命的在灑狗血,一堆人哭成一團,可是宇文偉的注意力全都落在女兒身上。這會兒,瞧她窮極無聊地在翻雜志看,五分鐘過去,還是看著同一頁,他憋不住了。
「你換口味了?」
嗄?
「又不是改吃重咸,干麼盯著人家的光看得目不轉楮?小心看多了,容易長針眼。」
扁?長針眼?
「男人這麼翹,很花心的。」
「老爹,你在說什麼?」怎麼句句話,沒一句她听得懂。
「我說你啦。」宇文偉胖滋滋的食指往她身前的雜志一比。「這男人被剝得這麼光,身上有幾兩肉全都藏不住,你看得見,一大堆女人也全都看得一清二楚,有什麼神秘感呀?」
恍然大悟,她這才理解老爹的話中有話,全都是在取笑她。
「要神秘感干麼?有看頭最重要了。」她將雜志扔回幾下,盤腿坐正。「你不看電視?」
他才不理會她的顧左右而言他。
「他又不接你電話?」
「哪有。」
「還沒有哩,你這通電話才講不到一分鐘,破紀錄了。」他眼楮眨巴眨巴的,月兌口又說︰「昨天也沒見你在熱線,害我以為家里的電話是不是故障了,差點要叫電工來家里巡一巡哩。」
「老爹,你別老是在偷听我講電話,還替我計分,太過分嘍!」噘著嘴,她忍不住替屠杰辯白,「他忙呀。」
丫杰真的很忙,新接的案子範圍牽涉過廣,獲利當然也可觀,所以,他這個頭頭好歹也得跳下去身先士卒,做到鞠躬盡瘁給手底下的人當模範,至于她呢,當然得等到有空的時候再加減「按捺」一下……悟到自己的自艾自憐,宇文凌波疾吸了口氣,不自覺地浮起苦笑。
再這麼情緒化下去,她很快就會變怨婦了。
「他當然忙嘍,成天不時忙著罵我、咒我、數落我,哪還有閑工夫陪你嗑牙聊天?」酸溜溜的口氣跟不以為然的神情,不必穿上長袍馬褂就很有酸儒的老頭味了。
「你在搞分化呀?」
「分化?」宇文偉倏地喜形于色。「這一招對你們‘堅貞’的愛情來說,有用嗎?」還特意強調堅貞這兩個字。
他們初交往時,他就曾絞盡腦汁想離間他們,畢竟兩人差了七歲,更遑論丫頭又還小,才二十歲哩。結果她用堅貞這兩個字來駁斥他的「鐵口直斷」,而他睖瞪著她稚氣未月兌的臉上那抹鐵了心似的篤定,差點氣得沒吐血身亡。
這個黃毛小丫頭,才剛會走路,就已經懂得回頭啄自個兒的老爹了!
「一點用都沒有!」
「哼,你還真斬釘截鐵哩。」他想想,又忍不住碎啐念。「可是,連著幾天抓沒見他來找你,是什麼天大的事情拖住他呀?該不會又被人給打進醫院了吧?還是……我就說啦,他一定還在記仇,順便也將帳算在你頭上,誰教你是我的寶貝丫頭呢。哼,小眼楮小鼻子,能有多大氣候?」
「老爹,他已經有一片天了。」宇文凌波一提到這個就笑逐顏開,完全不掩那份以他為榮的驕傲。「才三十歲已經是財經界的巨頭之一,連國外的媒體都來專訪他哩。」
唷,丫頭還在幫那小子說話?他是在心疼她遭到冷落,這才忍不住對他加以撻伐,結果呢?
「那叫他小心一點,別哪天他頭頂那片天垮下來,準砸得他滿頭包。」宇文偉語氣酸得可以。
「你還好意思落井下石,那片天空都還沒垮下來,他的腦袋就拜你所賜,破了好大一個洞。」
「喝喔,你這是在指責我!」老眼一豎。「怎麼,他跟你抱怨過?」
「老爹你唷……」宇文凌波長吁了口氣。「別犯疑心,他才不會這麼沒口德,是我自己過意不去啦,你別忘了,他腦袋上的那個洞還不小哩。」
想到丫杰所受的罪,她心里就滿滿的舍不得。老爹跟陳院長也真是狠,明知道腦震蕩嚴重的話也是會要人命,偏就是故意將他留在待產室,擺明了就是想見他被氣得嗶波跳嘛。
「我已經說過了,我又不是故意的。」
「他見你跟別人拉拉扯扯,跑過去是要救你、助你一臂之力耶,你不賞臉也就罷了,還給人家敲那麼用力,你以為是在打土匪呀?」
宇文偉張口結舌地盯著女兒的理直氣壯,半晌,搖頭嘖嘖嘖地大表不滿。
「你這是在干麼?伸張正義呀?你老爹我才說一句,你就給我頂兩句?」
「我……」
「怎麼,那屠小姐是教你回來氣我的呀?」
「他……」
「你叫那小子別想娶你了,這麼小眼楮小鼻子,還想當我宇文偉的女婿?滾一邊去等好了。」
「老爹!」她沒轍了。
再度成為辯論會的常敗軍,她無所謂地吞回敗績。反正,老爹的嘴巴向來就刁得很,能說得贏他的人都可以去選總統了。
「喊我沒用啦,你這丫頭疼來有啥路用呀?都還沒成為屠家的人,這心跟胳臂就彎得這麼厲害了,往後你真嫁進了屠家,那我豈不是要去牆頭站了?!」
听老爹開始自憐自艾,宇文凌波再深的埋怨也乖乖吞回肚月復里。
再多話,別說是嫁給丫杰,恐怕連以後想跟丫杰見個面也是難上加難,這個話題就到此為止。
惦惦,她惦惦比較沒事。
第五章
真嘔!
日以繼夜地做牛做馬,搞了大半個月,好不容易趁著今天敲定簡約,得了一刻閑,正想喝杯卡布奇諾犒賞自己,結果竟竄出個程咬金杵在他桌邊,不但破壞了他的閑適心境,還挑起了他滿肚子的郁卒。
屠杰重新招來侍者替自己點兩杯卡布奇諾,心里卻泛起悲哀。這兩杯卡布奇諾恐怕會失去往日的香醇誘惑了!
點根煙,他泄憤似地猛吸一大口,再狠狠地吐個精光。
「嗨。」妙齡女郎發覺他無意搭訕,只好逕自采取主動。
嗨個屁呀?
眼角瞟了她一眼,他懶得回應。濃濃煙味中,她身上那抹濃烈香水味仍破空襲來,嗆得他受不了。
這年頭香水是不用錢呀?
「你好。」
他沉默地點了點頭,等她說明來意。
「能借個火嗎?」
屠杰將桌上的打火機遞給她,仍不發一言。
她挑眉微笑,修長而圓潤的玉手接過去,狀似無心地以指月復輕滑過他的掌心,慢條斯理地替自己點上煙,先優雅地吞吐一口,再嬌聲言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