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想到了王春仲,那時她是怎麼說的?
要阿仲好好的替蘇老爹顧鋪子。
雙手捂著顫抖的唇瓣,她的腿抖得幾乎撐不起身子,一步一步,她穿過擁擠的人群,朝熊熊大火接近。
阿仲人呢?
幫忙救火的逐庸上前來,「……少爺,里頭就算有什麼……也全部化為灰燼了……您身上又帶了傷呢……少爺……」
僵直著眼的涂意舒听見這切切的勸喊,像一股細流,慢慢的滲進她混沌不明的意識。
是逐庸哥的聲音,那少爺自然就是齊漠了,他也在這里?
涂意舒像發了狂似的四下張望,終于,她看見了他們。
「逐庸哥……」她奔向他們,別見齊漠躺在地上,身上的衣衫已污黑一片,而躺臥在他身邊的林育轉更是狼狽,吸吸鼻,眼淚撲簌簌的滑落女敕頰。「……你們……」
「阿舒?」逐庸瞪大了眼,疾聲狂呼。「少爺,阿舒沒事,是阿舒呀。」
齊漠他在擔心她嗎?
哽著聲,她蹲跪在齊漠身邊,小心翼翼的替他撩開散落在臉上的髒亂長發。
「是你!」
「是我呀。」她泣不成聲。
直愣愣的瞪著她,然後,齊漠咬緊牙根,不發—言的朝她身上撲去,將她抱得極緊。
「齊……漠?」微愕的視線瞥見他背後竟被炸得皮開肉綻、血肉模糊,當下,她哭得更凶了。
「你喊我什麼?」
「齊……大人?」不懂他為什麼在這節骨眼上挑剔她對他的稱謂,但是,只要他沒事,他愛問什麼都隨他。
都隨他了!
氣息不穩的齊漠听得咬牙切齒。
真……他女乃女乃的有禮極了,她對他的稱謂令他氣結,卻又無法駁斥她。
「你……」淺淺的吸了口氣,卻嗆了一下,他氣喘吁吁,「你真當我是大人?」不管了,在暈死之前,他得先將條件講受。
「是呀,是呀。」
「那,我命令你……」
等了半晌,只見他拼了命的吸氣、呼氣,再吸氣、呼氣……
他究意想說什麼?
「你別再玩火了行嗎?」話才說完,他腦袋偏進她的懷里,直接墜進空茫的黑夢鄉中。
☆☆☆
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無人死亡,但是,傷了好幾個人。
不過,也將幾個壞蛋繩之以法。
齊漠、林育轉和幾個幫著救火的鄰人都掛了彩,傷的最重的,是昏迷了足足三天三夜的王春仲。
而除了他,沒人知道為何爆竹鋪會起火,所以,他不醒,誰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站在王春仲的房門口,涂意舒面無表情的听著大夫對縣太爺夫婦說明他的病情,許久,她文風不動,只是慘白著一張臉。
是她害了阿仲。
那天,若她沒吩咐他留下來,乖乖的替蘇老爹顧鋪子,如今他也不會躺在床上與閻王爺搏斗。
都是她的錯!
涂意舒躲了起來。
連個饅頭都沒帶,她攀上山壁那個平素她藏身想事情的小山洞,將全身蜷縮成球,哭得哀哀戚戚。
入了夜,齊漠才接到她失蹤的消息。
「我去找她。」
逐庸伸手制止他,「少爺?你身上還有傷呢,不如我去吧。」
「放心,這點傷,死不了。」他無所謂的聳聳肩。「反正這陣子痛多了,也習慣了。」
齊漠執意要親自尋人,沒人敢開口阻止。
因為,他是欽差大人。
他最大!
「少爺,你知道她在哪兒?」
「不知!」
「那……」
「出去踫踫運氣總比窩在屋子里等消息來得強吧?」望著逐庸,他拍拍他的手臂。「看著阿轉。」
「我會的!」
齊漠的運氣向來極佳,這次也不例外;才找子三個地方,他就找到哭倒在山洞里的淚娃兒。
洞里陰暗,伸手只隱約瞧見五指,齊漠瞧不清她的表情,卻知道她鐵定是哭著睡著的。
因為即使是在睡夢中,她仍抽噎。
「醒來。」輕拍著她粉白的頸,他素聲喚道。「舒兒,醒來。」
驀然驚醒,眼楮一睜開,先瞧見那偌大的黑影,嚇了她一大跳,旋即,她就認出來人是誰。
「齊漠。」撲進他的胸懷,她沒哭,身子卻仍舊輕顫著。
解上的厚衣袍,他溫柔的替她披上,用著指月復替她拭去頰上的淚痕。
「哭多久了?」
「不知道。」
「有沒有吃東西?」
「不知道。」
「什麼都不知道?」
「嗯。」吸吸酸澀的鼻子,傾听他的心跳聲,她應得委屈兮兮。「你怎麼找得到我?」
「不知道。」他拿她的話嗆她,見她听了又是眼眶發紅,他搖頭嘆道︰「你曾提過一次,你忘了?」
搖搖頭,她一臉迷惘。
「忘了。」
「你唷,笨死了。」模模她的十指,冰涼的,他站起身,將手伸向她。「走吧,冷死人了。」
「我不敢回去。」
「為什麼?」
「因為……」提起傷心事,他又抽抽噎噎了。「我拿什麼去賠阿仲呀?」
「這場火關你啥事?」
「我要走時,曾交代他要好好顧鋪子。」
「就因為這原因?」
「這還不夠呀?」
「不夠。」他莫可奈何的用話揶揄她。「那小表頭沒腳沒腦子呀?瞧見情況不對,你以為他不會拔腿就跑?」
「可是……」
「你別將罪過攬上身,我會發火的。」
「可是,他若怪起我來,那怎麼辦?」
「他不會怪你的。」替不太可能成為情敵的情敵作這種保證,怪怪的。
看在她哭花了臉、害他心酸酸的份上,算了,偶爾當當善心人士。
「真的?」她淚眼迷漾的仰望著他。「你發誓?」
「還發四,我發五都可以。」拉她起身,他半推半拉的將她拖出山洞。
而在確定了王春仲絕對活得下來,他身上的傷疤也絕對不會殘留,涂意舒的心情逐漸好轉,話匣子一開話多了。
齊漠听得頭很痛。
「你……」
「我在呀。」
「安靜片刻,好嗎?」
「你嫌我吵?」
「沒錯!」齊漠應得很直接。
☆☆☆
王春仲醒了!
可是,齊漠寧願他就這麼長睡不起。
見躺在床上與死神搏斗好幾天的小表頭開始眨眼、說話,他差點沒一拳再將他擊昏。
一醒過來,就是個煩人精!
喏,這會兒又在纏人了。
「我身上的傷,是因為你喔。」第千百次,王春仲可憐兮兮的跟涂意舒討功勞。
每每提起那場劫難,總還是勾出涂意舒余存的心悸。
「我知道、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
「那你想不想做些什麼?」
悶了半晌,思索片刻,她抬眼望向一臉賊意的王春仲。
「我煮的菜你向來就妹,而且我的手不巧,這你也是知道……呃,阿仲,你在想什麼?」突然覺得他的神情散發著一抹鬼祟的味道。
「沒,沒有呀。」
「是嗎?」
「騙你做啥呀。」張大口,他賴著她喂他喝粥。「我不曾害過你呀,阿舒,對不對?」他一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無辜表情。
瞧見這一幕,齊漠有了氣,眼神一轉,示意逐庸機靈一點,該上工了。
苦著臉,逐庸上前「棒打鴛鴦」。
「來,我來伺候你吧。」
「不要!」
「阿仲,你別凶逐庸哥。」因為有愧于他,所以涂意舒對他說話柔得似水,但是,她也不容他欺負逐庸哥這個未來的姐夫。「他也是一番好意呀。」
「可是……」
王春仲沒有機會抗議,悶悶的瞪著逐庸不由分說的搶過阿舒手中的碗,甚至還示意她讓位,由他坐到床畔的椅子……
餅分,又是姓齊的家伙搞的鬼。
他瞪向齊漠。
齊漠回瞪著他,緩緩的,挑高英挺的劍眉,挑釁的味道濃極了。
「阿舒?」
「嗯?」
「你是不是真的想……逐庸哥,我不要喝粥了啦。」側過臉避開那口粥,他進行著腦海中的計劃。「通常像這種情節,你也知道嘛,女孩都應該會以身相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