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大個兒的人,竟然是垂手站立,就這麼悶不吭聲的任由君姑娘動手動腳,真是……唉……
君迎夏怔了。
「咦?」
「是少爺自個兒氣壞了,結果不小心揮翻了油燈,油火四散,這才整屋子著了火。」
「……真的?」
「懷疑呀?我騙你做啥呢?又沒好處領。」將水盆擱在幾上,他又道︰「對不起,君姑娘,麻煩你讓讓,我要替少爺擦擦臉上的塵污。」
小泗的話一點一滴的滲進君迎夏的腦子里,經過琢磨,思索後……
轟!
才剎那工夫,粉白面頰倏地漲紅,眨下眼,再眨一次,她輕咬下唇,淚眼婆娑的望向不發一言的伍笠。
羞愧難當。
「呃……」
迎著她怯怯的凝視,伍笠仍是面無表情。他,心生內疚!
除了心愧擊了她的那一掌,也因為這次的事件,沒錯,火不是他放的,卻是因為他挾持了君姑娘、進而與少爺起了爭執,向來和氣生財的少爺在氣憤之余,才會失手撥翻油燈、引發火苗,所以他難辭其咎。
她那一巴掌,他受之有理!
「我……呃,」君迎夏瞧見他臉上隱隱浮現的五指,心一緊,汪汪淚水順著粉頰滑落。「伍大爺,我……真是對你不起……」
欠身,再欠身,她誠心致歉。
忽然,幾聲抽氣清楚在房內響起。
連才剛將水盆擱好,正取了條干淨巾子要替主子擦臉的小泗,都看傻了眼。
傳言道,自君家大姑娘眸中滑落的淚珠,顆顆珍貴,沒親眼瞧見,以為是胡說八道,結果竟然是真的!
「我並非存心出手傷你!」她聲如蚊蚋,細細的傳進眾人耳朵。
「伍大爺你請見諒。」
眾人面面相覷,再紛紛望向面色終于泛起微紅的伍笠,馮老三等人想笑,卻極力忍著。
那麼壯的一個大漢,此刻,竟然是一副手足無措的靦腆。
君迎夏除了真誠致歉,這會兒還朝他再靠近一步,像個小媳婦似的輕扯了扯他的袖尾。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是真的很生氣,才會出手,伍大爺,你大人有大量,海涵我的失態,好嗎?」
不海涵行嗎?就沖著她極有可能就是自己未來的主母這一點,他再有幾副熊心豹子膽,也不敢發怒呀。
耳朵听著軟入骨子的嬌嗓一遍又一遍的道著歉,小泗嘆笑,伸手探向主子。
「拿開你的手。」
冷不防地一道有氣無力的命令傳來,眾人莫不狂喜,不約而同的移步,攏向床沿。
「少爺?」
「青樞?」
轉動僵硬的頸子,盡避全身虛軟,骨頭像是被人打散了再重組,痛死人了,鬼青樞的口氣仍充盈著不容輕忽的威嚴,先吸口氣,再瞪著像個木頭人般杵在床畔的小泗。
「你站著干麼?」
「咦?」
「讓她過來。」
「啊……」
「你是耳朵聾了沒听我的話嗎?」
一聲呃堪堪的來舌尖,小泗不敢怠慢,一旋身,必恭必敬的讓出空間給君迎夏。
他耳朵沒聾,但是,如果不趕快從命,他怕連耳朵都會被主子一把扯斷了!
第九章
「很痛吧?」君迎夏又是一臉的淚水,她低喃著,湊近他那泛著紅腫的頸肩,輕輕吹氣,「忍忍喔。」
痛,當然是會痛呀,他又不是鐵打銅鑄的,就只差沒被燙成燒肉,怎會不痛?雖然,比起上回在她眼皮子底下連跌兩回的自尊受損,這點痛,是小巫見大巫。
「真那麼痛?」
腦子動得飛快,鬼青樞一個勁的喊著痛楚難當。
「嗯,痛死了啦。」
眾人難以置信的杵在一旁,張口結舌。這是那個雖然笑容滿面,卻始終礙著男性尊嚴,永不喊痛的自家少爺嗎?
「你忍忍、忍忍啦……」眼波流轉著止不住的心疼,她輕手輕腳的將浸濕的巾子貼覆在泛紅的傷口上。
暖玉溫香貼得太近、太近了,剎那間,淡淡的女性馨香又將他迷得神魂顛倒。
「晤……」
「還很痛呀?」
「……好香喔……」
「咦?」
听出她的疑惑,他笑得更是大大方方。
「我真想……」
「想什麼?」
「一口將你吞進肚里。」
哇!
面紅耳赤的她身體一扭,瞧見眾人目光皆投向他倆,這下子,她整身都熱了起來。這麼多人在呢,他竟然……
「他們不是人。」
「你罵人!」
「哪有。」鬼青樞辯駁著,心里暗嘲,他們全都是一群不識大體的王八羔子!
「我讓你休息一下好了。」
「不必!」
眼明手快的攫住她想縮回的縴臂,他輕拋了個目光,伍笠的領著眾人,退場。
被強行留下的君迎夏垂著眼,似笑非笑的迎上那雙專注的深眸,直到除了兩人的吐納,耳里再也听不見別的聲響,這才吁著靦腆綻笑。
「你……」
「說呀。」
「我……」
一個我字,她拖了好久好久,久到他取下傷處的濕巾,眼神無比慎重的鎖著她猶豫不決的雙眸。
「想問什麼就問呀,對你,絕不隱瞞。」
既然他這麼說了……
「你到底是誰?」她月兌口問道。
嘆口氣,他纏住她的指頭。
「你有多想知道?」
「很想。」君迎夏輕咬下唇,長長的吸足氣。「很想很想。」
「那,跟我走!」
走?
「上哪兒呀?」
「尋求答案呀。」他拉下她,讓她貼緊自己的胸口。「既然想知道我是誰,那就跟我走吧。」
隨著他的胸腔起伏,她側望著他,傾听那強而有勁的心跳聲,情不自禁的又是熱淚盈眶。
令令令
今晚,到後院門口等我,不見不散喔,我作好決定了……
沒等鬼青樞驚訝完,君迎夏拎著裙擺掉頭就跑。
表青樞追上去。想也知道,下午小美人離去時肚里打的是什麼主意,只是,掙扎的人換成是他了。
誘拐老爹的女兒私奔?他不是禽獸,做不來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但,要放棄小美人,獨自回南京?那他干脆連心也甭掛在身上,直接剖開,血淋淋的擱在君家算了!
表青樞好生為難……
「嘿。」
太專注于紊亂的思緒里,鬼青樞沒听見這聲輕呼,直到有顆小石頭砸中他的右頰。
赫,有人攻擊他?
「喂?」這次聲音大了點。
他听進了低喚聲,也瞧見那閃閃躲躲朝他走來的小美人。
「你在等我嗎?」
「唉。」
「不是呀?」
君迎夏忐忑的笑容變得苦澀了。「是我想錯了?這樣就不好玩了。」
玩?
明知道她嘴巴不講,但心里其實緊張得半死,鬼青樞的心情百轉千回,再三猶豫。
真這麼偷偷的帶她走,往後,她會不會怨他?
「老爹他們……」
「不知道。」
「呃?」
「他們不知道我偷偷溜出來。」
她不安的目光仍不時的往身後瞟。「應該不知道才對。」
表青樞的思緒更紊亂了。不成,他不能就這麼壞了小美人的清譽……
「大姊?」
喝!
冷不防地听到這輕悠熟悉的低喚,君迎夏整個人往前一跳,直跳進鬼青樞懷里。
完了,東窗事發!
既然被逮到了……挺起胸膛,鬼青樞不假思索地將她護在臂彎里,貼近她的耳畔。
「別怕,有我。」
君迎夏輕點了點頭,心里卻開始咳聲嘆氣。誰來,她都不擔心,可怎麼……偏偏是她向來就習慣了畏懼幾分的嬉夏呢?
這叫她怎能不怕?
「君二姑娘,你來是為帶迎夏回去?」
搖搖頭,君嬉夏慢慢的走向他們。
「他們都知道了。」
「什麼?」
表青樞眼尖,君嬉夏才剛踱近,他就瞧見遠遠走來的竟是護主心切的小珍,當下,心中也有底了。
扮豬吃老虎的老爹,早就什麼都看在眼里!
瞅了他一眼,月光灼灼,瞧不清男人在想些什麼,可是……君嬉夏捕捉到在他唇角綻放的喜悅,與緊緊擁住姊姊的雙腎……慕地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