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心對他的失望有所察覺,快速的將手擱進他的掌中,捏著他的小指晃了晃。
「有人呢!」
「嬪娃?」他這才釋懷。
原來,沐心不好意思了。
在三雙視線的凝望下,嬪娃朝他們走來,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
「大哥。」她小聲地喚著,朝唐家兄妹倆輕欠了欠身。「娘怕唐姑娘找不著側廳,要我來接她。」
「謝謝。」既然他緊勾著她的指頭不放,沐心索性拉著他迎向嬪娃。
她知道嬌弱縴細的嬪娃是二姨娘的女兒,才十二、三歲,個性有點內向,跟她的娘親一點兒都不像,她也有雙與祁天寒神似的眼眸,只是較柔、較溫馴。
她喜歡祁大哥這個妹子!
「咱們一塊兒走吧。」
「當然,再不塞點兒東西,肚子就要餓扁了。」沐天率先回應祁天寒的招呼,悠哉的煽著手中的扇子。
「等一等。」她忽然注意到嬪娃像被定住了。「嬪娃,你不一塊兒來?」
「噢,是!」慌張的應著,她忙俯首跟進。
原只是想拖慢祁天寒的腳步,怎知他竟停住腳,耐心等著嬪娃,雖然神情未變,沐心還是自他冷淡的黑眸中捕捉到一絲淺淺的溫暖與關切。
下意識的回握住他的手,她不由得真心笑了。
終于瞧見了祁家堡一絲陽光般的氣息!
數日後,凌霄父子又飛回祁家堡,這次它們帶來恭親小王爺欲征選皇太後祝壽繡畫的消息,要沐心巧思一幅畫作,再由沐荑繡成,為唐氏繡坊再爭一次光。
沐心一路游山玩水、飽覽名景,對于繡作圖樣的構思,當真是心有所得、有所感,這會兒在祁家堡落腳,只消片刻細思,她已信心滿滿。
「這回,得來個大手筆才行。」勤快的磨墨,她精神奕奕的挺臂舉筆。「這麻姑獻桃圖的氣勢絕對會讓所有的人眼楮一亮,說不定呈到皇太後面前,她老人家瞧得順眼,心一樂,長壽綿延自然不在話下,如此一來,咱們唐家可就風光嘍……」嘀嘀咕咕,她喜孜孜的在紙上添了幾筆。
這晚,沐心暫住的客房傳出低咒聲。「好暗!」
好不容易弄到手的蠟燭極短,昏暗的燭光閃閃爍爍,為夜里的房內添上幾許陰幽,她無奈,不得不將已完成大半的圖紙湊近亮處,勉強畫著圖,心很嘔。
「這祁大哥也真是小氣……」
「是嗎?」
「當然,天黑了,連個油燈都舍……咦?」怔了怔,她驚望向不知何時微敞的房門,倏地喘了幾口氣。
背著光,祁天寒杵在門口,活像個急欲索命的魍魎鬼魅,又森冷冷的開口說話,嚇死人了。
「祁大哥?你不是休息了?」她緊張得連嗓子都繃緊了。
就因為听見他的房內總算是一片靜寂,所以她才又爬起來,偷偷模模的繼續畫圖呀!
「你不也是?」
「我,呃,我……突然睡不著!」
「是嗎?」他冷然一笑。「真巧,我也是。」語氣滿是惱怒的挖苦。
「你……唉!」她認了。「你就讓我將圖樣給畫好,咱們誰也別兜著誰的一舉一動,多好呀。」
而他再一次斬釘截鐵的拒絕了她的提議。
「不好。蠟燭是誰給你的?」他得揪出罪魁禍首。
今兒個一早,他才囑咐過一干下人,往後只準留一小截的蠟燭給她,稍早,他已經確定那截蠟燭燃完了,而這會兒,她的桌上又有一小截。慍怒的黑眸掠過一絲的無奈。
這代表有人「抗旨」!
「你比沐天還要霸氣百倍。」
「很高興你認清了這一點。現在,告訴我,蠟燭是誰給你的?」
氣鼓著頰,她不言不語。
她覺得自己像被關進了大牢里!
從她開始趕圖樣的那天晚上起,他就處處為難她。
好言好語毫無成效後,他就威言恐嚇,見她依舊不理不睬,他竟采取最過份的方式——要油燈沒油燈,要蠟燭沒蠟燭,他甚至威脅要收了她的紙筆。
而現下,他連她何時上床睡覺都要加以干涉了?
她知道他的性子很沉靜、很穩重、很世故老成,可卻沒想到他也集霸道與專制于一身!
「沐心?」
「我偏不答。」
「要我猜?」
「哼,你猜得著就猜吧。」她沒好氣的橫了他一眼。「諒你縱使有副好腦袋,也絕猜不著!」
「喔?」
「你猜不著的,別浪費心思了。」
「是嬪娃。」
她一驚。「你怎麼知道?」
「那丫頭向來心就軟,況且,除了她,祁家堡誰不懼我三分?」他自嘲的補了句。「就目前而言。」
他一句話,誰敢不從?
向來的確是這樣,但是自從沐心來了後,下人們依舊是必恭必敬,拿他的話當聖旨,可羞怯內向的嬪娃卻一天比一天大起了膽子。
「是她又怎樣?」沐心凶巴巴的瞪他。「先說了,不準你凶她。」
二姨娘讓人又懼又怕,凌厲的眼神常叫人不寒而栗,她不喜歡這個長輩,很不喜歡,可是,她很喜歡嬪娃這心地善良的小妹子,而且越來越喜歡。
不準?他無奈的聳肩搖頭,啼笑皆非。瞧瞧,這會兒是誰霸氣來著?
「你呀,早點兒上床歇著吧!」
氣呼呼的爬上床,沐心用力的捶軟枕頭,瞧也不瞧他一眼,心里打著主意。
待會兒等他的房里又沒聲響,她就可以……
「不準再爬下床了!」
她又嚇了一跳,猛地轉頭瞪他。「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太了解你了。」走上前,他沒好氣的拿走枕頭,怕她再打下去就將棉絮都給捶出來。「若你今晚再擅自偷溜下床,我就親自守著你闔眼。」
夜深人靜,孤男寡女共處一定直到天明?
她驚喘不休,心里有緊張,有驚慌,還有隱約的雀躍期待……雀躍期待?!
瘋了,她剛剛在想什麼?老天爺,三番兩次被祁大哥拉手、攬腰,這已經夠讓她臉紅心跳了,這會兒她竟然還巴望他有進一步的親密行徑!
一口氣梗住,她嗆咳幾聲,勉強色厲內荏的輕喝。「你敢?!」
他當然敢,而且求之不得。
老天,他真想徹夜留在這兒與她形影不離,無論以何為由。他真的是極想這麼做。
但是,將沐心安置在別院已是極限,再被人逮到他深夜流連在她房里,哪怕洗盡黃河的水恐怕也洗不淨她的閨譽。
無論如何,沐心的閨譽比他的更重要。
「哈啾!」
「這叫報應!」睨見她抖了抖身子,祈天寒一把將她撈起,擰眉訓示。「你是坐起興趣來了不成?」
嘴里喊冷,卻還四平八穩的坐在溪水潺潺的河床上,動也不動,活該她哈啾連連。
「還不都是你害的。」
「我害的?」他一臉無辜。
「不怪你怪誰?都見我撲去了,你還躲?」害她一個止不住腳,像顆球似的撲通落水,喝了滿肚子的涼水,撐死她的肚皮。
這會兒,寒氣自腳底竄到四肢百骸了啦,冷死人了。
「你存心害我,我為何不躲?」
「你怎麼知道……咳咳,既然心知肚明,那你還閃身?」明知理虧,但她硬是強詞奪理。
沒錯,見她畫完了繡樣,今兒個他是好心好意帶她出來瞧瞧塞外景致,可是騎了大半天的馬,人累了,馬更疲了,回程經過這條溪流,當然停下來洗把臉、喝口水,順便讓馬兒喘口氣。
想推他入水,純粹是臨時起意,鬧著玩罷了,偏他不上道,賊眉賊眼的瞥見了她的鬼祟,卻在她撲上去的前一剎那斜過身子,害她直接滑進水里,跌個狗吃屎。
「這下子可好,你全身干干爽爽,而我呢?哈啾!」
「得了,別滿口怨氣,衣服我早替你備好了。」祁天寒一手拎著她,一手解下鞍旁的包袱、來到一棵大樹後頭。「快換上,若著了涼,我唯你是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