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天將扇一收,擊掌呼好,而沐心笑不可抑。
「祁兄的身手真叫人佩服。」
「好說。」他似笑非笑的瞅著他們。「只是我向來不信任從天而降的任何事物。」
「這倒是個好習慣。」沐天忍不住再夸他一句。
阿弟又仰天長嘯,未幾,另一聲更沉穩的厲嘯加入,凌霄的英姿映人眾人眼底。
祁天寒記得他初見沐天時,也是因為天際傳來兩聲尖嘯,而後,他們就尋著了沐心……
「有哪位能替我引見你們的伙伴?」不知何時,他已在沐心身旁站定。
「那是凌霄。」簡短一句話,沐天就住了嘴。
睨睇著面露遲疑與不滿的妹子,他不懷好意的眨眨眼。
年初,她硬是將阿弟搶去獨霸著不放,這會兒阿弟在大伙兒眼前丟了臉,看看她這個主子怎麼下台!
他的落井下石,沐心看得一清二楚。
「呃,另一只是阿弟,就是那個……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的小家伙,它……呃,它……它也是沐天養的!」
下巴一松,沐天啼笑皆非。
「這個節骨眼,阿弟就變成是我的責任了?」
「對。」她大言不慚的點點頭。
誰叫他先是逼問她,害她絞盡腦汁想法子蒙混過去,而今又想逼她攬下阿弟的不智之舉,這種傷神的事情做多了會短命的。
而她還想長命百歲呢!
第六章
刀光劍影漫天飛舞,沐心的眼楮都花了。
「我說要開開眼界,可是不想開這種眼界呀。」喃喃自語,她緊張得連氣都忘了喘。
生平第一次遭人追殺砍打,她連腳都僵了。
被迫拿命讓人練刀法,誰不怕呀?
「要躲哪兒呢?」唇瓣直打哆嗦,她駭得雙頰慘白。
不待她找出安全的避難所,亮光一閃,鋒利的刀刃朝她砍來,她疾抽口氣,呆住了,若不是祁天寒眼明手快的將她扯開,她恐怕當場被砍成兩半。
「沐心?」
「呃……我……我在……」
「別慌,躲在我身後。」一只手穩穩的護在她身前。
胡亂地點點頭,她很听話的貼在他的寬背上,寸步不離。
不用他提醒,這會兒打死她她也絕不離開他;她與他熟悉,但不熟悉另一位甫加入戰局的公子呀!
可祁天寒這聲吩咐無疑是將自個兒的罩門告知敵人,尤其,見他處處皆以護衛身後女子為優先,奮不顧身,所以,眾人不約而同的將刀鋒轉個向,刀刀都砍向沐心。
「該死!」他怒咒。
「對呀對呀,這群惡人真是該死。」她忙不迭的附議,驚懼的眼神警戒的東張西望。
她不笨,被祁天寒扯扯抱抱地閃躲著刀光劍影,即使沒受半點傷,心口依舊驚得發疼,眼淚汪汪。
為了護她,祁天寒不但明顯地處處受制,手臂還被砍了一記。
前些天是右臂掛了彩,而這回是左臂挨了刀,這些人當他的身體是磨刀石不成?左磨右磨,樂此不疲!雖傷在他身,這痛楚她竟然感同身受。
「祁大哥,你還好吧?」
「無礙!」
刀光閃來閃去,他怎可能無礙呢?明擺著就是存心安撫她嘛!
「可我完了。」發顫的嗓音抖著,她自嘲的慘笑,百般不願再給他添麻煩了。「看來我命休矣!」
祁天寒耳尖,將她的輕喟听進了心坎兒。
雖然遭眾多好手圍攻,處處受制,可他還算是游刃有余,但,眼角瞥見沐心嚇得臉泛青白,緊貼在背上的身子甚至起了強烈的哆嗦,瞬間,他全身充盈著狂猛的殺氣。
護著她,他邊走邊戰的來到洪驊附近,長劍一揮,不發一言地徑自攬走大半的攻擊。
「主子?」
「洪驊,替我顧著沐心。」神情陰沉的他低咆。
他要親手解決眼前這群膽敢嚇壞沐心的人!
洪驊不語,面無表情的格開眼前的兩把劍,移身接手任務。
但,沐心有了自己的想法。
她最好還是找個地方藏妥自己,無論是祁大哥或是這位呃,不管這位公子是何方神聖,反正,只要她在這里,他們都絕對會被她綁手綁腳。
她開始緩緩往一旁避去。
「唐姑娘?」
「別……別理我,你忙你的。」
「你上哪兒?」見主子刻意將大半敵手引到遠處,洪驊穩扎穩打的護著她的周身,疑惑的問道。
「我去躲起來呀。」
「為何?」
為何?這人是沒腦子思考嗎?
「我避遠些,免得礙了你們的手腳呀。」忽然有劍砍來,她驚叫一聲,心有余悸的見洪驊不慌不忙的逼退對方凌厲的攻勢,這才呼了口氣。「瞧,有我在,你會分心。你們都會分心。」
不待洪驊有異議,她憋著氣,低頭竄向角落的那扇門。
沒料到她會突如其來的落荒而逃,洪驊手腳再俐落,還是慢了一步,沒能拉回她。
「唐姑娘!」
沐心跑得很急,很拼命,完全不理他。
「唐姑娘!」
「別追我,你快去幫幫祁大哥啦。」
棒了一段距離與敵廝殺,祁天寒仍心系于她,見她不听話,自制力向來極強的他也不禁高聲怒喝。
「沐心,跟著洪驊,別離開他!」
「你叫他去幫你多打幾個人啦。」
「沐心!」
縮得像只逃命的鵪鶉,她不听不理,而且拎著裙擺飛也似地跑得極快,即使洪驊的身手再好,也沒能立刻追上她。
因為好幾個敵人見她落單,紛紛將刀鋒指向她,為了護她,拖慢了洪驊的腳步。
一待她沖進黑黝黝的門後,祁天寒瞧不見她,尾隨她追來的惡徒也沒來得及下手,全都被他與洪驊給攔下來,可就在這時,屋內傳來沐心的一聲驚呼。
莫非有漏網之魚溜進去了?
悍戾的黑眸涌起驚慌失措,祁天寒顧不得太多,一腳踹開擋路的惡徒,提劍不顧一切的沖向沐心進入的那扇門。
就在此刻,有人猛地攫住他的手臂。
「沐心呢?」沐天慌張地問。「祁兄,她人呢?」
怎麼他走開都還沒一刻鐘,這里就喊打喊殺?更嚇壞他的是,寶貝妹子呢?
在兩人身後,一群剛用完午膳的造船工人回來了,見狀,只怔了眨眼工夫,二話不說便拿起棍棒加入戰局,與仍在奮戰的洪驊並肩抗敵。
敵人眼見寡不敵眾,紛紛撤走。
祈天寒沒理會沐天的追問,用力地甩開他的手,飛也似的飄進那扇門,紊亂的氣息窒在胸腔。
「沐心?」前腳才剛踏進門,他就喊了。
沒有聲響。
他的身形一僵。
「沐心?!」
「我……我在這兒呢,祁大哥……」顫巍巍的嗓音發自陰暗的屋角,還帶著一股氣虛的輕喘。
仔細瞧去,沐心縮在一張厚實沉重的紅木桌後頭,因為太過緊張,她像只受熱的蝦子似的蜷著縴細的身軀,甚至,她連水藍的繡花鞋也一並掩進攏成燈籠狀的裙擺里。
「我……沒事……啦……」她的聲音全都梗在喉頭。
她沒事!聞聲,祁天寒疾撲向她,蹲跪在地,不由分說的將她一攬。
「你還好吧?」
不好,她不好,很不好!
她怕得全身又冷又僵,連牙床都咬得痛徹心肺,但是,听出他低啞沉暗的嗓子有著深切的關懷,嗅進他溫厚的沉穩氣息,感受著他擁緊她的暖臂展現護衛的決心,知道他來到她身邊了,莫名地、她覺得好多了。
抿緊發白的唇瓣,沐心的身子輕松了不少,沒那麼緊繃了,但,她又開始眼淚汪汪。
方才那一幕幕好恐怖!
強忍住滿心憂忡,祁天寒小心翼翼的扶撐著她,突然驚見她的額頭竟然沾黏著血漬,熱淚盈眶的仰望著他,浮滿水氣的杏眸蘊含著濃濃的驚駭與恐懼。
心一緊,他深邃的黑眸驀地掩上寒冽的殺氣,抬起青筋浮起的手,輕輕撫開她額際黏濕的劉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