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等,瓊安?瓊安?」他還有交代沒說完呢。
但瓊安又一溜煙的跑去探視阿葆,壓根已將他的存在丟到腦後。
無奈之下,田沐山悶悶的又在樓下干耗十來分鐘,見樓上那兩個女人當真不再理會他,他又按好久的電鈴,嘟噥的交代語氣帶著歉然的瓊安幾句話後,心不甘、情不願的回家。
回到家後,四肢敞開地躺在床上,田沐山徹夜難眠,滿腦子想的都是虔素葆,還有她的傷究竟要不要緊;翻來覆去,他迭聲咒罵地爬下床,光著身子在房里兜走著,最後,他穿上衣服,決定無論如何也要夜闖香閨,親眼確定她是否無恙才行,再怎麼說,他還是放不下心呀。
「鈴——鈴——」
深夜里響起的電話鈴聲最教人驚悚,尤其是今天晚上才發生那種事……腦門一凜,他飛身撲捉起話筒,膽戰心寒的感覺在瞬間擴散到全身。
「喂?」
「阿山,你究竟是怎麼了?」這通電話是元慎頡打來的,疲憊的聲音有著無奈與不解。
田沐山聞言一愣。
「什麼意思?」
「阿葆。」這樣,阿山該懂他的意思吧。「你跟她,你們究竟是出了什麼事情?為什麼她會氣成這樣?」尚不知內情如何,他只能嘖嘖嘆氣。
他一直挺欣賞阿山,雖然性格稍嫌粗枝大葉,但,對一個優點比缺點還要多數倍的男人而言,偶爾的舉止粗暴是可以原諒的。在他眼中,這家伙是個值得女人投資一生的好對象。
而得知阿山對阿葆的追求攻勢後,基于肥水不落外人田的私心,他當然是樂見其成,甚至還不時地會在一旁敲敲邊鼓,贊成學妹拋去過往的不愉快,敞開心胸來接受阿山。
可如今……他開始猶豫自己是否敲錯鼓?
「你見到她?」心里有那麼一點點的嫉妒,嫉妒自己心愛的女人竟對別的男人另眼相待。
他在她家樓下杵了一整個晚上,巴了一整個晚上,她不但連面都沒露,還二話不說的賞他一盆冷水外帶讓人恨得牙癢癢的閉門羹,可阿頡卻輕易的見到她的面,說不定,她連心事都一五一十的說給阿頡听。
他不是怨她大嘴巴,她能找人訴訴苦、解解悶,這倒也是好事一件,他只是怨,怨那個能听她傾吐的人不是他呀!
「是呀,的確是見到她……」忽地捂住話筒,像是有人在他身邊嘀咕,隔幾秒,元慎頡才又開口,「你要不要過來?」
餅來?!
田沐山又驚又喜。
「阿葆她肯見我?」
「肯?」怎麼回事?他們真的鬧得這麼僵?「我是不知道她肯不肯,也不知道你們之間到底結下什麼深仇大恨,可是,如果你現在有時間,也想過來的話,應該會見得到她啦。」
听元慎頡這略帶莫名其妙的話,田沐山在心里起了狐疑。
「怎麼回事?你不是在阿葆的住處?」
「不是。」
不是?「你們現在在哪兒?」不知為何,胸口開始泛起緊張,原以為斂盡的顫意也兜回全身。
「我也才剛趕到醫院。」
「醫院?!」
听他揚起嗓門驚道,元慎頡不自覺的也掀起微怒。
「不知道她遇到哪個混球,竟然踢破她的脾髒,她痛了一整個晚上,剛剛才被瓊安送到醫院掛急診。」
有個混球踢破她的脾髒……有個混球踢破她的脾髒……阿葆她……
剎那間,話筒自田沐山手中跌落,恍恍惚惚,耳朵里只有元慎頡的話回蕩著,久久不散。
田沐山趕到醫院時,剛動完緊急手術的虔素葆已經被送進恢復室,氣息淺稀,濕冷的面容慘青,唇色白得像阿爾卑斯山的沉雪,緊閉著一雙教他百看不厭的丹鳳眼。
站在床尾,他臉色沉凝得恍若身處在最冷的寒冬,好半天過去,卻是連話都說不出口。
如今,他的確是如願的見到她的面,可是,他寧願別讓他瞧見這一幕。
因為她會昏迷不醒、會挨這一刀,是他造成的!
「阿山,你知道究竟是怎麼了嗎?為什麼阿葆無端端的會被人……」
「我就是那個混球!」
「什麼?!」
「是我踢傷她的。」他陰鷙的黑瞳自她不省人事的臉孔移向元慎頡。「那個踢傷她的混球就是我。」
「怎麼會?!」元慎頡不敢置信。
沒有理會元慎頡的驚愕與瓊安的似有所覺,他輕輕地走向虔素葆,小心翼翼的捧起她的手貼向唇際,「醫生怎麼說?」
「脾髒破裂,雖然已經縫合好,但這一兩天還是得小心盯著點。」
脾髒破裂?腿一軟,他差點滑跪在地上。
「很嚴重……需要吃……需要一輩子……」
「沒听醫生提這事。」雖然田沐山說得結結巴巴,可元慎頡懂他的意思。「我想,阿葆的傷應該還不至于得終生補充藥劑來造血……」瞧瞧他晦黯的神情,想再說些什麼,可忍一忍,便收回來。
阿山已經夠自責,他又何苦落井下石?嘖,還以為阿山只是單純的關切心重,所以才會雞婆的連絡阿山來這一趟,若早知這檔子事阿山也有份,他肯定會再多等幾天,起碼等阿葆醒來以後,搞清楚狀況再說。
「醫生是這麼說的嗎?」田沐山痛苦的開口。但,她的臉色多慘白呀!「醫生確定?他確定?」
「阿葆她不會有事的,你別想這麼多。」
叫他別想?能嗎?行嗎?
答案是不,不能也不行。傷害是他造成的,她如今會躺在醫院正是因為他的壞脾氣,叫他別自責?這根本是天方夜譚。
連著幾天,所有的人都知道田沐山的情緒因為這事而跌進谷底,沒有人敢惹他,也沒有人敢在他面前多說些什麼,只除了膽大包天的大衛。
在舊金山累得像條狗似的他才回來不到一天,就听到這麼勁爆的新聞,又听到才去探視回來的黛碧形容此刻的虔素葆簡直將田沐山恨之入骨,當下,他再也坐不住,急匆匆的便沖出大門,開車直驅田沐山的家。
前一分鐘阿山才來電問他將事情處理得如何,可三言兩語就急著收線,說是要去醫院等心上人蘇醒……不行、不行,阿山這會兒最好不要急著去送死,讓他們這些不怕死的閑雜人等先輪流替他緩緩頰,在阿葆面前多美言兩句,否則,恐怕他這一去,場面絕對不怎麼好看。
才剛在房子前停好車,就見田沐山自里頭走出來,一頭黑發還濕答答的滲著水珠,嘴里咬著一口隻果,瞧見他時倏地瞪大眼。
「咦?」
「阿山!」
「嘖嘖,你瘋啦?有什麼事在電話里不能說嗎?」不會是思念他過度,回到道館後光是一通電話听听聲音不過癮,非得親自跑來瞧他一眼吧?
「你還是先別去比較好。」
愣了愣,田沐山瞪著他。
「你是叫我現在別去醫院?
「是呀。」
「為什麼?」
「阿葆醒了。」
「真的?!」這個消息加快田沐山走向車子的速度。「你听誰說的?」
啐,守了她兩天,她像是跟他賭上了氣般,死都不肯睜開眼瞪他一瞪,就這麼氣息幽幽的昏睡著,叫他心疼不已。怎麼他前腳才剛離開,她就偷偷對別人眨眼?
「黛碧,她下午去探望阿葆。」
「難怪你的消息這麼靈通,好啦,別擋著我……你干麼?」他瞪著大衛橫在車門上的手。
「听黛碧說,阿葆一听到你的名字就有氣。」
「這事似乎不是什麼新聞。」田沐山笑得苦澀且自嘲。
「那你還去自討沒趣?」
「就算她一見到我就拿刀、拿槍的對著我,我也要去看她。」手一甩,力道恰當的撥開大衛的手臂。「我等她醒過來已經等得快沒耐心。」她一直是睡睡醒醒,縱使在睜開眼時,也是沒一秒就又閉上眼,所以,有醒等于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