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伊莉氣得差點一口氣順不過來。
「你呀你的,吵死人了,怎麼,你沒事情做了嗎?」怒眉一挑,他惡聲惡氣的朝伊莉開火。
「對啦,我就是整天閑閑沒事情做,才會窮極無聊的在這里管起閑事來了!」
「沒事做那倒好,你給我去馬廄幫忙工人清馬糞去!」
「你——」伊莉當真教他的話給氣得七竅生煙。
「對不起,伊莉,你別跟他生氣。」強擠著話,李竟出聲制止戰火的蔓延,「我覺得好累,想眯一會兒,你們都出去好嗎?」
「也對,你早該休息了,我不吵你了。」怒目橫瞪了瞿北皇一眼,伊莉不再多話,拍了拍李竟擱在胸口的手,忿忿的撤回戰火。
而瞿北皇不為所動,穩穩的倚著牆壁當木樁子。
「我想靜靜的躺一會兒,」她有氣無力地低喃著,「請你也出去,好嗎?」
「你躺你的呀,唆什麼?嫌我礙眼是不是?」像是偏要跟她唱反調,瞿北皇連鞋都沒月兌,一擠到她身邊躺平,「我偏不出去,這也是我的房間。」
「唉。」他沒說錯,這的確是「他」的房間,而自己不過是借住的房客,地位卑微的伴罷了。
「嘆什麼?」伸手將她攬進懷里,身軀緊貼著她,他的氣息熱燙的吹拂著她的發絲,「閉上眼楮,你該好好的睡上一覺才行。」
不,她現在欠缺的不是睡眠,而是好好的想一想,徹底的與他談一談。細聲嘆氣,忽地,淺淺的涼意透著一陣濕濡的感覺滲進她的額間、發際……他在流眼淚嗎?她的心為之一酸。
「對不起!」她道。
盤在李竟胸口的手臂驀緊,他沉默了好一會兒。
「什麼意思?」瞿北皇的聲音很輕很輕,「為什麼跟我說對不起?」
「我沒能留住孩子。」
「噓,什麼都別再說了。」
「對不起。」
「睡吧。」心中雖也是翻攪得厲害,但,他都得捺著性子等。
小今天受了夠多的折騰了,再重要的溝通,再繁瑣的決定,都得等明天,等她睡足了覺,重新蓄滿精神,到時候要斗、要爭、要罵、要愛得死去活來,才能勢均力敵。
睡?她睡不著,眼瞼微睜,她怔愣的望著前方,心中思潮洶涌。她睡不著,也知道躺在身旁的他也沒睡著。
雖然悶聲不吭,可他的手緩緩的順著她的肩背輕輕撫弄著,一遍一遍地沒有停歇,像極了安慰,更像是藉著無聲的觸撫,傳遞給她無限的溫暖與勇氣。
剎那間,無聲的淚在李竟的頰上奔流急淌。
失去了孩子,她很傷心,也很難過,她知道瞿北皇的悲哀不下于她。兩顆心,同樣倍受喪子的煎熬與磨難,但,事情已經發生了,再多的難過也是無濟于事,現在最重要的是,該怎麼結束這段感情才是。
她很貪心的,感情的終點也冀望能得到完美的幸福,或許也正如他所說,她真的是個自私自利的女人,從一開始他存心的連拐帶騙,到後來自己沉淪在愛情波濤,她沒多想,也不去理會周遭顯而易見的阻礙,直到發現懷了孕,這才重重的慌了手腳,甚至愚昧無知地跳到他面前,提出了問題的源頭;然後,她得到了他毫不隱瞞且教人傷心的答案。
而如今,孩子沒了,無法天長地久的結局也提前曝了光,眼前的路,只有一條可以走了。
既然做不到留在他身邊無怨無悔的繼續愛他,她決定撤退,放他自由……噙淚的唇忽然漾出一抹苦笑,大概是跟著他太久,竟也沾染了他的目空一切。放他自由?呵,她何德何能呀?敢口出放他自由的狂言?
一直以來,他完全是以自由自在的心境來對待她的呀,哪需要她的恩準棄權哪!不,她的撤退不是放他自由,而是放自己自由!
其實,瞿北皇說的沒錯,名門世家注重的不外是門第觀念,有錢、有勢才足以匹配,才能昂首闊步地與他相伴廝守,當初,王家老爺之所以會爽快的率眾離去,不也是因為看準了這一點?
因為,他們的關系絕對不會持久,更遑論會發展成永恆了!
這份愛情,原本就只是源起于她的識不清現實,但,當連堅持下去都已成了一種奢望……該是躍下枝頭的時候了,麻雀永遠無法幻變為鳳凰,但即使是遺失了心,她還是可以做回原本的平凡麻雀。
傷了心、傷了情,可她依然是李竟。
???
「你這麼早起來做什麼?」
「啊!」李竟拿著長柄鍋的手顫了顫,差點就抖散了鍋里的炒蛋。
「又被嚇到了?去,沒膽子就別偷偷模模的干起壞事來!」隨手爬過一頭亂糟糟的黑發,瞿北皇又問︰「說呀,你這麼早起來打算干什麼蠢事?」最注重睡眠品質的他原本就有下床氣,一個晚上睡得不安不寧,他的情緒更是糟到了極點。
「做早餐。」
「我有眼楮可以看,要你唆!」瞿北皇怒哼了哼,「你是起得早,還是根本沒睡覺?」她的身子還弱得很,受不起她這麼摧殘自己。
「都是。」
「伊莉人呢?」
「我今天早上跟她借廚房。」她朝他慣常坐的位子前比了比,「坐一下,早餐快好了。」
「你一大早起來就為了要弄早餐給我吃?去,你是不是腦子出了毛病?拖著一副要死不活的身體做早餐,還巴望我能吃得下?」
「會嗎?你一向胃口很好的,」幽然一嘆,她怔怔的望向鍋子里的炒蛋,下意識地拿木匙翻攪一番。「即使是生氣,早餐也總是吃得下。」
「你這是什麼屁話?」氣一凜,瞿北皇差點沒被她的不識好歹給氣得吐血。
有沒有搞錯?他是在心疼、不舍她耶,听听她說的話,簡直是存心要氣死他的。
「還是,你想吃別的?」擱下手中的工作,李竟瞪著牆壁,喃喃問道︰「我應該煮稀飯的。」
「我什麼都不吃,你究竟又哪條神經接錯線了?嘴里淨說些不清不楚的瘋話。」
「不,是我已經將事情都想清楚了。」
「想清楚?」
「嗯。」
「你他媽的想什麼想清楚了?」上前搶過她手中的鍋子,瞿北皇忿忿的將它們全扔到水槽里,引起一陣鏗鏗鏘鏘。
「你又生氣了!」她輕喟。
他的EQ永遠這麼低,但,愛上了他,竟然連他的壞脾氣都一並擱進了心,在即將分離之際,連他的怒氣澎湃都讓她瞧得痴迷、依戀不已。
「廢話!講得這麼不明不白的,誰听了會不氣?」
「既然這樣,那就當我沒說。」
「你明明就說了!」
「我收回。」強擠著笑,李竟略斂起滿臉的悲淒,「我收回剛剛的話好不好?你就當沒听到我的話。」
可她愈是這般平心靜氣,他愈是覺得一股涼意自腳底泛起。
怕,陌生的恐懼、駭怕直透心坎。生平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做駭怕,怕極了她口氣中的決絕味道。
「你在發什麼瘋?一大早,淨說些莫名其妙的話……」瞿北皇不經意的瞥到擱在客廳門邊的那幾個不算陌生的行囊,「那是什麼?」
她輕喟,「我的行李。」
「行李?你要上哪兒?」他大驚失色。
「回家。」努力了一整個晚上的鎮定驀然消失,她淚眼盈眶的瞅著他。「我決定要回家了。」
「狗屎!這里就是你的家,你還想去哪里?」他氣急敗壞的將她扯出廚房,厲眼一瞪,將前來關心的伊莉給逼回起居室,「你到底想怎樣?」
「我要回台灣,我要回家。」
「要我說幾百遍,這里就是你的家,你還……你……」他氣憤得連眼都紅了。「我已經決定要娶你了,你現在才口口聲聲說要回家!」第一次,他慌得連舌頭都差點打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