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老巫婆剛剛說了什麼?
「其實也不算太麻煩啦,只不過是接機嘛,能復雜到哪兒呢!」董笑琴嘖了嘖,「你應該沒問題的,對不對?」
「對呀!」絕望至極,李竟壓根就沒听清楚前因後果,忙不迭的點頭稱是。
老巫婆方才張張闔闔個不停的血盆大口,忽然讓她想到了櫃子里僅存的那兩包泡面,而既然謂之僅存,就代表,她已經寅吃卯糧了。雖然不知道自己能否長命百歲,但無論是怎麼結束這一生的,餓死,絕不是她的選擇。
認了!
「真的?」
看來,自己毫不猶豫的應允真是搔對了老巫婆的心,不但逗出她的心花怒放,甚至,她牽起了自己發顫、發抖的小手,在手背上拍了兩下。李竟暗嘆。
「那太好了,這次就麻煩你了,事情辦妥了,我一定重重有賞。」
「呵,這怎麼好意思呢?」李竟皮笑肉不笑,因為假笑過劇,擠得兩頰的毛細孔直在哀號。
「重重」有賞?哈,她想都不敢想呢!
若依同事的傳訊注解來論,老巫婆口中所謂「重重」這兩個字準是另有含意,絕對不能單純地拿它就字面上的解釋去相信。
「……你也別太擔心,小事一樁,到時候,你只要拿個牌子到機場……」
失神的腦子忽然清醒了一些,輕顰眉,李竟小小聲問道。
「拿個牌子到機場?」完蛋了,她淨顧著想自己的,似乎漏听了老巫婆前面說的那一堆話,「呃,這……這個……你是說,寫著客戶名字的牌子?」老巫婆不會是要她去機場接客吧?!
「對呀。」
「這?」即使是待業那麼久,她可是從來不曾下海拉過客耶!
「別擔心啦,他們會認出你來的。」將問題丟出去了,董笑琴說的相當輕松自在。
「真的嗎?」她若信了老巫婆的話,就枉費爸媽養了她二十幾年。
認出她來?哼,她又不是三歲小孩,怎會听不出老巫婆安的是什麼心?反正,明天在機場大廳像個白痴般坐在椅子上干瞪眼的倒霉蛋是她李竟,又不是心狠手辣的董笑琴!
「你放一百二十八個心啦,只要你肯出馬,我就放心!」
她出馬,老巫婆放心?這下子,李竟連笑都笑不出來了。
別說她並非是國際巨星梅格萊恩之流的醒目人士,再加上她連對方是什麼牛鬼蛇神的皆不識,非親非故的,怎麼可能會被人認出來?而且還得拿著一塊俗不溜丟的牌子。
斑舉著一大塊尋人的牌子?!
天哪,這麼丟臉的事,她李竟說什麼也一定不會……不去!
沒辦法,誰教她不是陶淵明,人家有硬朗的身子骨撐著他的傲節,而她什麼都沒有,只有嗷嗷待哺的肚子。
這個月的薪水還沒到手,總財產除了床頭那只瘦豬公肚里的些許銅板外,就只剩兩包泡面的事實壓在胸口,沉甸甸,連氣都不敢喘得太大,怕浪費了。坦白說,就算此刻老巫婆是情商她去當銀行搶匪的把風員,她也八成二話不說,拎起槍桿子就沖到銀行大門去了。
如果老爸他們知道寶貝女兒高喊獨立自主,卻在離家後混得這麼淒慘落魄,不知道會不會猛捶著心肝,後悔去年沒強逼她嫁給莊頭那個土財主的兒子?
「你還在嗎?」微露青筋的爪子在她發直的眼前晃了晃,董笑琴皺著眉頭,「李竟?」
「啥?」
「你在發呆?」
「呵呵!」騙不過去,她除了傻笑幾聲,還能怎辦?「對不起。」
「年紀輕輕,怎麼成天發呆呢?」心眼狹小的董笑琴不想這麼快就放過她,「在想什麼?」
「沒。」見她眼露不信,李竟吞了吞口水,「我在想明天的行程。」
「是嗎?」看在小老鼠已經被趕上架的份上,饒她一次,否則……哼,哪那麼容易讓她過關呀!「我剛剛說了,班機抵達的時間是上午九點左右,所以你——」
「上午九點?」李竟的小腦袋瓜里有簇細微火苗竄啊竄,眼底,漾起了淺淺的憎怨。
老巫婆真的是太黑心了,要接早上九點的飛機,這豈不代表她大概得七點半就出門了?更別說還得再早一點起床刷牙洗臉……果不其然,老巫婆果真是人間敗類之最呀!
「對,上午九點,可以嗎?」听清了她的輕呼,瞧見了她的不滿,偏老巫婆在兀自說完一大串的叮嚀事項後,還朝她笑得慈眉善目。
笑得李竟的心里猛然抽搐兼打哆嗦。
「你還有什麼問題?」猝不及防,老巫婆又笑問了一次。
有,怎麼沒有?問題一大堆呢!
瞥了老巫婆一眼,李竟暗暗地將悶氣給咽回肚子里。「喔,我想,應該沒什麼太大的問題了啦。」只要老巫婆不要笑得像個正朝著小女孩猛灑著胡椒鹽的虎姑婆,什麼條件她都接受。
這人間敗類應是極度滿意,只見她又吃吃地笑了起來,忽陰忽寒的笑聲充分地將她詭詐的個性表露無遺。
「你放心啦,明天的花費我會幫你報公帳的。」似乎是嫌這個保證不夠真實,她還伸出爪子,拍了拍李竟恍若沾滿了胡椒鹽、驚悸萬分又脆弱無比的瘦削肩膀,「能代表公司接待大客戶;尤其,你還是個新進人員呢,這份際遇,可是別人求都求不到的噢!」
「那……」我可不可以不要這種幸運,把這榮譽讓給別人?話在齒縫間嗤嗤的蕩著風苗,忽見她那雙虎目一眯,心驚膽戰,不由得把話又給吞了回去,「我可以走了嗎?」嗓音里滿是艱辛。
她必須快點回去住處窩著,靜靜地哀悼自己連日來甩也甩不掉的霉運,如果時間允許的話,她甚至可以上城隍廟去幫自己燒幾炷香,祈求萬能的神明多分一點點的注意力給可憐無助的她。
「噢,下班時間到了?呵呵,我怎麼沒注意到呢?」目的達成,老巫婆的笑就更加悠然自在了,「接到他們後,別忘了先帶他們到飯店安頓好,看看他們有沒有什麼需要。」見小老鼠仍一副愣頭愣腦的模樣,董笑琴微咬著下唇,不嫌麻煩的多加幾句,「雖然是老客戶了,可是,你還是得替公司好好的招待他們。」
他們?!
她有沒有听錯?她要巴結的對象還是復數呢,而且,還要她好好的照顧他們的「需要」?拜托,她又不是三七仔,在學校時,老師可沒教她要如何拉皮條呀!
「既然公司那麼重視這次來的客戶,為什麼董小姐不親自出馬?」強擠出全身的勇氣,她總算略帶結巴的將問題給問出來了。
她真的是相當好奇這次老巫婆的「謙讓行徑」。
向來,老巫婆都是搶盡了所有的功勞,又極盡所能的出盡了一切的風頭;有功,是她運籌帷幄手法之高超;有過,是手底下的人辦事不牢;可這回,她竟然千方百計的要將公開機會推給自己這個下人……呃,還是打雜兼跑腿的菜鳥去做,似乎不怎麼像她的為人耶。
「這你還看不出來嗎?」尖銳的賊光疾速掠過,董笑琴臉上的奸笑重新活絡了起來。
「呃,看不出來。」她老老實實應著。
除了老巫婆心存不軌外,自己實在是看不出她還有什麼理直氣壯的原因。
「那是因為我希望能讓你有表現能力地機會嘛,誰教我這個人一向愛才,如果下屬的表現突出,我一定會好好的提拔、勉勵的……」
望著她張闔、張闔再張闔的嘴巴,李竟又開始發怔了。
不知道有沒有人告訴過老巫婆,這種顏色的口紅不適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