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沿著淺聳的山壁小道走著,景色算得上冷寂淒涼,但不致教人感到陰風蕭蕭,漫步其中,倒也頗能融入山中之景。
「走不動了要講一聲喔。」石黑公敬不止一次對她嚷著。
「這山勢又沒有多陡峭,我不是那麼嬌弱的。」深吸了口氣,小笠原閣著迷地望著四周景致,「這里你常來?」
此刻,他們腳下是座橫跨著溪流的石橋,溪流淺薄,橋面又高,無法探出手去撥戲水波。可是,因為建造年代頗為久遠,又是座造型古樸典雅的拱型石橋,側坐在橋墩上,那份愜意悠揚的感覺仍不時地即可觸進胸口。
「來過好幾次了。」也不知道從哪里模了條巧克力,他捏了下,沒軟化,便遞給她,「小心化掉了會黏手喔。」
「你不吃?」見他沒再變出另一條,她哪好意思獨享。
「看你要不要分我一半嘍。」
睨了他一眼,小笠原閣微嘆著氣,搖頭,將手中的巧克力剝了一半,遞還給他。能不給嗎?他那眼神分明就寫著——你最好是自動自發的分我一半,否則……
「謝謝。」石黑公敬也不客氣地接過來,一口就將塞進嘴里。
「哪里。」
「想喝水的話要忍一忍,待會兒再走一段坡路,就有新鮮的溪水給你喝了。」
小笠原閣好笑地看著他。待會兒才準喝水?他說得像他們此刻在行軍似的。
「過去一些有什麼絕佳景致?」她很好奇。
將車停在鎮上,石黑公敬背起帶來的背包,領著她在鎮里這兒兜兜、那兒晃晃,算算,也已經走了快兩個小時了,而慶幸又高興的是,她全靠自己的一雙腳走著,沒有喊累或是宣告棄權。
其實不來這一遭,她還不知道自己的體力頗為差強人意,除了先前一段陡路教她微喘起氣來,余下的步行過程她甚至都覺得游刃有余哩。
「前頭再轉個山彎就看得見一處飛瀑,水自山上沖瀉而下,很清涼的溪水,你待會兒可以掬一些來喝,冰冰甜甜,包你會愛死它的。如果你的體力還應付得了,我們可以再走遠一些,尋一處頂峰,遠遠眺望崖下的海景,那景色,很幽靜淒清,很美。」他說得相當沉醉。
這……是公敬的另一張臉孔嗎?這張臉孔是她所陌生的,但,卻將她潛伏悸動的心緒掀起了抑止不住地輕顫。
「你很喜歡這里?」她輕聲問。
「不喜歡還會來這麼多趟嗎?」他笑了,很精神奕奕的朗拓笑容,「偶爾,我會抽空過來這里走走,看看風景。」頓了幾秒,他反問︰「你喜歡嗎?」
先環視周遭,然後她點點頭,臉上帶笑,「這里的感覺跟北海道還有東京都不太一樣。」很滄桑,但,也頗有另類漁村之美。
苞熱鬧又多彩多姿的東京比起,位屬東北地區的宮城縣是個不算太繁華的縣鎮,但也別有特色,而他們這會兒是站在縣境內的唐桑。
康桑是個有些落寞的小漁港,有著標準漁村的清靜悠然,街道並不算太特殊,但屋舍卻建造得相當具有獨特面。不像一般建築物,在這兒,粗大的建材梁柱均特意外露,多數人家都將屋舍的牆皮漆成了柔和亮眼的白色,此起彼落地坐落在微微隆起的小小坡地,隱約都能自家中的大窗戶里遠眺著波濤洶涌的蔚藍大海,夜晚來臨時,盞盞溫亮的暈黃幾光,似在歡迎著倦累歸航的捕魚人。
在海外忙碌辛苦的漁夫們若瞧見了妻女為他們點亮的這一小束燈火,心中應該會泛起甜蜜的暖流吧。
「你喜歡東京?」
連想都沒多想一秒,小笠原閣微笑聳肩,「還好。」
「北海道呢?」
「當然喜歡嘍。」她嘴角上揚地道。自己的家鄉,哪有討厭的理由嘛。
「那……」猶豫了下,石黑公敬輕聲問︰「青森呢?」
怔忡著眼,她抬眼仰望著他,久久無法給他一個回答。
他為什麼要這麼問她呢?神情還那麼凝然且在意?呃,青森縣?她有什麼理由要喜歡它嗎?
☆☆☆
睨瞪著眼前毛遂自薦灌充說客的兩張掛著期盼的臉孔,蔡含文有些惱怒。
「為什麼我不能留在這里?」她舉雙手抗議。
「成天窩在這里,我怕你會悶得慌嘛。」石黑強介將她拉到身前,和顏悅色的哄勸著,「要不要陪我到辦公室窩個幾天?」
「不要。」這種火燒後才趕忙調兵遣將的爛主意,她才不會上勾。
「還是……」
「不要、不要,都不要,你們休想在這個節骨眼調開我。」
「你舍不得離開?」
「當然嘍,你忘啦,這今兒每棵隻果樹上的果子個個都是又肥又大又引人垂涎,拜托,好不容易等到盛產期,我才舍不得走哩。」她發過誓,要吃垮公敬那家伙管理的果園的,以她的蠶食能力,想吃垮那整座隻果園當然是困難重重,可是沒多消耗幾顆就被拐走了,叫她怎甘心哪!
「小文……」
「說什麼都沒用,不走,就算打死我我還是不走。哼。」頂多,她再當忍者龜,整天縮縮藏藏的,反正……偷瞥了涼子一眼,唉,她也早就習慣了過這種慘無人道的躲藏生活。
能怎麼辦?唉,除了嘆氣,石黑強介還是嘆氣。
「文,你還是跟大少爺到東京住一段時間吧。」實在是看不過去,存心倚老賣老的涼子跳出來說公道話了。
「不要啦。」正大光明的瞪著涼子,半晌,蔡含文眼眶泛起了微紅,「嗚……涼子,連你也嫌棄我了?」
「沒良心的小丫頭,你明知道我也舍不得你走呀。」這話真的是一點兒都不假,多了個她,冷清又寂靜的偌大宅院熱鬧多了,「可是你成天盡霸著閣小姐,這樣下去,小少爺哪還有機會呀?」
「不管啦,說來說去全都是你們的話啦,一會兒暗示我避著人家,眨眼工夫,又叮嚀我得乖乖當個好學生,你們究竟想……啊、啊、啊,我懂了。」猛地張大嘴,她恍然大悟,「真笨哪,我怎麼那麼迷糊呢?要不這樣吧,明天開始我一定貫徹始終做個超級忍者龜,再處處避開她,怎麼樣?」她笑得諂媚,打著商量,說穿了,她就是舍不得那滿坑滿谷的紅隻果。
「你不是很想再去迪斯奈樂園玩一趟?」
「唷,你舍得放下你的寶貝工作?」蔡含文斜睨著石黑強介。哼,說謊,她才不信哩。
「要不干脆我們回家一趟?」石黑強介再接再厲地祭出貢禮。
「回家?」她的眼楮睜得大大的,「台灣?梨山?我的家?」
「對呀,我們回台灣去,好不好?」他道。就知道這個誘餌鐵定有效,嘖,待會兒得開始看行程表挪時間了。
「回台灣?」驚呼一聲,蔡含文整個人跳了起來,「真的假的?你想陪我回去看看我爸媽他們?」不會吧?他這麼善良?
「你不想念他們?」迎抱起她撲上來的身子,他笑得很開懷,「順便還可以去找遲平涼敘敘。」
順便去找遲平涼?!瘦削的身子倏地僵凝,用力地推開他的懷抱,圓眼驀眯,定定地瞪著他,良久,蔡含文不屑地輕哼出聲,「我就說嘛,你這大忙人怎麼會突然轉性了呢?還善心大放送哩,原來喔,我看,去會會你們兄弟倆的老相好遲平涼這才是重點,讓我回家探望我爸媽只是順便為之的慷慨行為吧。」
「呃……怎麼會……」
「說實話罪比較輕喔。」她要笑不笑地說。
這下子答是,也不行,答錯,那更是會犯天條,無可奈何的瞅著她,石黑強介呆杵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