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勁力愈握愈緊,听著話筒里規律的嘟嘟聲,沁涼的淚水緩緩落下了頰,這樣也好,畢竟,她已經決定要跟他們斷絕牽系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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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天,臨時接到虹袂假釋的消息,趕去接人的薄傲卻差點崩潰。
今天,是袂袂出獄的日子;今天,是他們可以重續緣分的日子;今天,是袂袂回家的日子,爸媽他們正在家里引首期盼呢!
袂袂一再地拒絕會面,這份氣餒與挫敗一直深埋在心,隔著少年監獄那道又厚又高的牆,牆里牆外的人都在挨著痛苦。
兩年了,每一次踏進那座大門時,莫不企盼袂袂能回心轉意,心憐他們想探見她丁點成長的各絲跡象及渴望,誰知道她竟真的狠下了心,存心將與薄家的牽系完全剝離。
是嗎?袂袂真能那麼狠心?這十幾年來的糾葛她真能斬盡揮淨?他不信,也有些惱,不過,只要她平平安安的出了那道大門,健健康康地出現在他眼前,他已經什麼都不想再追究了。
一心一意,只渴望能在見到她的時侯,緊緊的將她摟在懷中,再也不讓她受任何苦楚,每每,想到這兒,薄傲就忍不住心神激昂。
究竟,為了這一天的到來,他用上了多少的意志力,不想、不敢去計較等待的日子有多長、多艱辛,所有的希望,他全都投注在今天,只盼對大家來說,今天能有個重新的開始。
可是,怎麼也沒料到,遲了兩個鐘頭,他的希望卻整個被擊碎了,兩個鐘頭世界驟然產生劇變。
蹣跚地走出那道隔開他們兩年的大門,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坐上了車,是怎麼連車帶人毫發無傷的開回台北,像是體內裝有引導功能,恍惚中,薄傲已將車子平穩的駛進車庫,拉開車門,邁向屋內的長腿踩得沉重,肩頭,塌著濃濃的蕭索。
僵滯的手才觸到門把,大門已在驀然間被拉開,幾張綻著粲笑的臉龐爭相竄進他的視線里。
「小傲,你回來了。」薄忠霖亮著喜悅光芒的眸子沒仔細瞧他,只焦急地逡巡著他的身後,「袂袂你回……」怎麼沒人?!
「咦,怎麼沒人?小傲,袂袂她人呢?」徐佳潔的脖子也拉得長長的。
除了搖頭,他不知道自己能回答什麼。
「大哥,你沒接到人?可是那個江小姐不是說她今天假釋嗎?」薄遙也急了。
凝窒的腦袋點了點,薄傲依舊無語。
屋內的快樂陡然降了幾度,詫異浮現在幾雙神似的眼底。
「那……」
「既然袂袂出獄了,那她人呢?」
「我趕到時,她已然走了。」
「走了?可是,我們沒等到她呀……」話未盡,徐佳潔倒抽了口氣,「袂袂不見了?」這怎麼可能呢?
「我回房了。」干澀的嗓音透露著感情的死寂,沒有多看他們一眼,薄傲靜靜地走向樓梯。
袂袂的避而不見,不只他,家人全都難過,他清楚這一點,也知道自己該隱藏心底的悸痛,好好安撫傷心的爸媽及遙遙,可是,疲累的心,已恍如木,再無多余的精力跟他們提及這一團亂態。
無論他用多低調、多持平的情緒面對這一切,事實就是事實,怎麼也無法粉飾袂袂決心跟他們劃上句點的決心。
經過酒櫃時,薄傲長臂一展,席卷了幾瓶未開封的酒,今天晚上,他決定要好好放縱自己的任性。
「小傲!」
「算了,小潔。」悄悄地扣住老婆的手,薄忠霖的眼寫著不舍,「讓他去吧!」如果喝個爛醉能讓小傲心情好一些,了寧願小傲今晚醉得不省人事。
這段時間,雖然小傲仍習慣將事情往心底掩藏,但任誰都看得出來,他的情緒已經壓抑得過長、過沉了,實在是該有個管道好好發泄一番才是,還來不及擔心袂袂的下落,他們可能得先擔心起小傲來了。
「可是,我好擔心。」
「沒用的,除非小傲自己能勘破,唉!還是想想辦法,看能不能快點將袂袂找出來……」
「爸,袂袂為什麼不肯回家?」薄傲忍不住問,這個擺在心里很久、很久了,她一直找不到機會問,但是,只因為知道了自己是養女,所以袂袂想跟里功分界限?她不相信,打死她也不相信,袂袂不是那種人呀!
「現在說這些都沒用,也已經太遲了。」薄忠霖無奈地望著女兒,「遙遙,你找袂袂她同學聊聊,看她有沒有跟她們聯絡。」明知道可能性不高,但好歹試一試,死馬當活馬醫,說不定能逮個瞎貓踫上死耗子的好運道。
「我會的,只是你們也了解袂袂的個性,如果她真有心要躲……」薄遙哀傷的眸子望著他們,「為什麼她不肯回家?」
「或許,除了知道自己是養女外,她也很難過小傲這幾年為對她的疏離吧!」薄忠霖感嘆地道,想想,他們也有錯,即使是樂見其成,也不該那麼性急的插手管事,順其自然不好嗎?若是有緣,時侯到了,緣分自然將他們系在一塊兒的,怎麼也沒料到……唉!錯了一步棋,整盤皆輸,「你也知道,袂袂一向就愛膩著他。」
「大哥也很在乎她呀。」
「誰知道呀!小傲那孩子老將心事隱藏得那麼好,別說袂袂瞧不清他的感情,連我們都真以為他對袂袂無心,也死了這條心,直到袂袂出了事,才知道他早就將她擱在心里了。」
「嘖,怎麼可能。」秀眉微擰,她眯起了眼,「我還以為因為你們已經跟大哥聊開了,所以這幾年他才會將全副精力都投注在工作上,拼命賺錢,為的就是以後能讓袂袂過舒舒服服的好日子呢。」
從小,大哥對袂袂的態度是嚴格中帶著呵護外加疼寵,而袂袂對大哥的另眼看待也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爸爸跟媽媽更壓根就是舉手雙贊成他們的關系能向前跨一大步,她還以為事情進行得一帆風順呢!
「我們是曾跟你大哥提過他跟袂袂的事。」
「真的?那大哥怎麼說?」
「他斷然拒絕。」
「斷然拒絕?」薄遙瞠目結舌,不敢置信,她沒听錯吧?「嗯。」
「老天……啊,爸,你們不會連這件事也告訴袂袂了吧?」
薄忠霖來不及自首,就先遭到橫過來的一眼。
細心地捕獲了這一眼,薄忠霖挫敗地搖著頭,不必等爸爸吞吞吐吐,就已經清楚的知道了答案。
「呵,難怪袂袂狠下心,連大哥也不想見,她性子好強,有時卻又敏感有脆弱,在知道自己是養女的同時又對感情絕了心……」嘆了口氣,薄遙靜靜地退回自己房間,換成是她,恐怕也不會有多少勇氣與理智裝作若無其事的面對這一切。
???
隨著夜愈深,倒在地板上的酒瓶數量也愈多,手里捧著自瓶中倒的最後一杯酒,怔忡的視線穿過透明的色液體,薄傲痴痴地望著擱在床頭櫃上的那張照片。
他穿著學生服,手里握著幾枝袂袂送的玫瑰花,目光炯亮的望著前方,她趴在他背上,稚女敕的臉龐微微側仰,臉上燦爛的什將絢麗的陽光遮去大半。
那幾枝淡紫色的玫瑰花是她親手栽種的,為了他的畢業禮物,她絞盡腦汁,但打死都不肯跟他們透露她的打算。那些日子,總見她神情鬼祟的在後院走動,直到他畢業典禮那在,她驕傲且得意洋洋的捧著那幾朵花湊向他……瞧著、瞧著,薄傲輕哼著苦笑,教莫名的輕凜襲上了心。
一直沒有察覺,袂袂那雙閃著戀光芒的眼神,原來全都跟著他移動,習慣了總是守侯在身後那雙溫暖眸光,以為那是純粹妹妹的欽慕,他不以為意,一旦失去,胸口的失落感來不及斂去,就教濃濃的悵然難堆到高處醞釀著更深、更沉的椎心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