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隔著一道門听到她呼救,他還以為……心髒猛然一悸,許正揚的臉色黯沉。
「阿正?!」覺得他應該在附近是一回事,但真的瞧到他沖到自己身前,又是另一回事了。愣愣的,靳姬瞪大了眼瞧他,「你怎麼來了?」他都是夕陽快下山時才過來的呀。
「怎麼會搞成這樣的?」還敢說,要不是他今兒個不知怎的老覺得心神不寧,提早繞過來瞧瞧,她就準備扛著那台蠢東西扛到晚上好了。
「我……我原本只是想煮個東西吃而已。」
「然後?」
「然後,然後抽油煙機就好端端的掉下來了嘛。」她沒騙人,誰知道那根釘子早不掉、晚不掉,偏偏選她預備覓食的時間掉呀!
許正揚深沉的瞳眸凝望她半晌,「然後呢?」他實在很想扁人,雙手不自覺的握成了拳頭。
許正揚的氣勢陰森冷郁很是嚇人,起碼,好不容易喘過一口氣的靳姬就被他的兩個大拳頭給懾去了大半的神清氣閑。
「然後,我就乖乖的扛著它不動呀。」
「扛著它,你以為自己是藍波?自不量力,為什麼不干脆讓它摔下來不就沒事了?」因為他真的火了,慣常的低冷嗓音一上揚,那語氣更是駭人千萬分。
「不行呀。」委屈的靳姬輕聲為自己顯而易見的愚蠢行徑辯解,「下頭就是瓦斯爐耶,萬一砸壞了它,引起瓦斯外泄,又不小心的被人丟了個小火苗而產生爆炸,到時候怎麼辦?」
「一了百了。」他差點沒被她的邏輯給氣死。
「唉,怎麼可以這麼不負責任,萬一房子真的燒掉怎麼辦?」
「所以,你預備犧牲自己?」
「不會那麼慘的啦,喏,你不就出現了,嘿嘿。」說完,她還真的咧開唇,笑得很快樂,他又救了她一命。
這……惱得怒眼一溜,他干脆不去瞧她,免得一個沖動難抑,當真活活掐死了她。
「阿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瞟了他一眼,她問得很謹慎,看得出來他不高興了,但,事情總得要解決呀。
還能怎麼辦?重重的怒哼一聲,許正揚的臉臭臭的,雙手扶穩抽油煙機,或許是因為快被她的盲目樂觀給氣爆了,也或許是那根釘子壽終正寢,微一使勁,整台抽油煙機讓他給猛力卸下,擱在牆角。
「哇,男生就是男生,力氣就是讓人佩服。」靳姬心服的道。
「你還敢說話?」
「我……你別那麼生氣嘛……」她嘟嘟噥噥的,偏又不敢拿眼回敬他的指責,「反正我又沒被砸死,這是不幸中的大幸耶。」
「你是怎麼答應我的。」
「啊?」一頭霧水,靳姬望著他。呃,她又錯了什麼?
「你說,你會乖乖的在家里休養的。」許正揚沒什麼耐性待洶涌的情緒平復後再揪她出來論罪。
「我有乖乖的等在家里呀。」跟他許下承諾後,她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委屈的窩在家里,這樣很痛苦耶,「誰知那台抽油煙機跟我犯沖,人家只不過是肚子餓了想找個東西吃,它就給我掉下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呀。」
她的話合情合理,也很符合她自個兒的承諾,許正揚莫可奈何,判不了她的罪,可是,他的心情更郁悶了。
氣什麼,她愛被抽油煙機壓死、砸死,那是她家的事呀,他頂多是奠儀多包一些不就成了,可是,他就是……不爽!
哼!
***
憋了那麼多天,總算,總算今天可以將又笨又重又結實的石膏給敲了。哦,萬歲!
「大姊,需不需要我跟駱大哥來接你去醫院?」相當有心的大妹自夫婿的會計師事務所撥了通電話來關切一下。一直沉溺在甜蜜的新婚生活中,再加上駱保強對她的開車技術向來不甚苟同,靳姬去哪里都有專車接送。
「嗯……不必了啦。」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雖然很想貪這種方便,但花了幾秒鐘仔細考慮後,靳姬還是婉拒了他們的好意,「只不過是敲掉石膏而已,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那……你跟阿正哥約好了?」
「唔。」若有似無,靳姬輕應著聲。
大姊回聲,這就代表她應該有專車接送了,放下了心,靳姬再叮嚀了幾句,心安理得的收了線。
而靳穗昨天跟同學一塊兒出去露營,所以她的關心行動從缺。而靳本正,完全就是算定了許正揚會來接他這寶貝女兒似的,一大早就坐上進香團的游覽車,跑了。
早上九點不到,整個屋子已然空蕩蕩的,隨她愛怎麼飆喊吵鬧,都沒人管得著。可是,她卻什麼勁兒都提不起來,呆呆的、怔怔的、茫然失神又無聊至極的她窩在沙發上花了近一個鐘頭的時間發愣。
她不知道許正揚會不會像那天一樣,突然心有靈犀的跑來接她去醫院。可是,應該不會見到他的人影才是吧,因為他沒問,而她也沒說,那他就鐵定不知道她預計今天去敲石膏呀。
而向來散漫過了頭的家人全都將許正揚給計算進去,猜想他一定會上門溫馨接送情,而安心的去忙各自的事了。所以……唉,如果不想麻煩他的話,她就得凡事自己來了。
接近正午時分,一切的辛苦都有了代價,雖然行動仍有些不熟練,但好歹她已經擺月兌掉腳上的那具「拖油瓶」。跨出醫院,映入眼里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哇,好亮眼的陽光哦,心寬氣爽,最適合找人吃頓飯了。
捺不住性急,攔了部在醫院大門排班的計程車,她興匆匆的想邀人共進午餐,便往許正揚的店前進。
揣著喜悅的心境,她迅速的伸指按住林巧真的驚呼,示意的眨了眨眼後,便朝著最里頭的辦公室逼近。隔著幾面透明的玻璃窗,她已經眼尖的瞧到了那熟悉的頎長身影。
小聲小氣的推開門,靳姬想說的話驀的卡在喉嚨里,睜著大眼瞧著不知道在跟誰通電話的許正揚。哦,今天的氣壓似乎頗低耶,他的臉覆蓋了層淺淺的不耐煩。
「好啦,你別老是拿這種事情來煩我。」沒給對方回嘴的機會,他將話筒摔回話機,這時眼角正好瞄到了她,「小冬?」見到她,他先是陡然驚喜,卻在瞬間便被怒氣給襲滿心胸。她怎麼又四下「爬爬走了」?
「嘿嘿,是我啦。」她盯著他那副神情,不知他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你是活膩了?傷才剛好就到處亂跑。」她臉上的痂疤甫落,留著淡淡的粉紅色印子,說到傷……他雷達似的梭巡眼光繼而瞄向她腳下的石膏。咦,沒了?!「是誰陪你到醫院的?」竟沒知會他一聲!剎那間,許正揚的胸口又有氣了。
靳姬搖了搖頭。他甫見她便倏然萌生的怒氣讓她有一點點的傷心難過,她又惹惱他了,怎麼辦呢?她不是存心的,只不過是因為想念他,所以才會在行動一獲得完全的自由就興致高昂的跑來找他,可是,他卻一見就罵她,他真那麼不喜歡看到她?
「搖頭代表什麼?」
「唔……沒有呀。」慘,她忘了阿正剛剛在數落她什麼。
「什麼意思?沒有。」他精練的腦子沒一秒就自行想到了答案,「別告訴我說,你自己一個人上醫院的。」
喔,原來是說這個,雖有些遲疑,但靳姬還是點點頭。
「你為什麼不找我?」
啊,找他?她也很想呀,不過……「我怕你忙嘛。」這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她怕他毫不猶豫的便丟了句——我很忙,你找別人好嗎?
雖然他老是冷著臉、怒著臉、臭著臉、不耐著臉對她,但這些都沒有關系,不管是何種表情,只要是他的臉龐神情,她都喜歡見到。只要他不要開口說出有關要她別煩他的話,就算是心里有著再多的委屈,她也可以忍下來,只要,只要他別趕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