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她的眼光望去,畢天裘也愣了幾秒。
「小意!」老天,他將突然跑來躲雨的林甄意給忘得一干二淨了。
林甄意的臉色蒼白得讓人擔心,眼眶又極突兀的紅著,最讓人移不開眼的,是她身上——只圍著一件大浴巾。
還有,就是她的眼神,她的眼神閃爍著……陰郁森冷,像是道鋒利的冷箭,視芒直刺向在廚房門口拖拖拉拉的兩個人,尤其是她,葉紅鶴。
呆呆的看著自浴室里走出來的大美人,葉紅鶴一時之間當不能意會過來,直到……那個大美人的身軀飛撲向畢天裘溫暖的胸懷,梨花帶淚的蒼白臉龐貼著那面胸牆,「天裘。」
「林小姐?」葉紅鶴被眼前這一幕給震懾住了。
大美人哭哭啼啼的像是被誰欺負了似的,凹凸有致的身上只有裹著一條曖昧的大浴巾,神色悲哀且淒切得像是遭逢了世界末日般,而且,這個我見猶憐的赤果美人是從畢天裘房里的浴室冒出來的。
這是怎麼一回事?她想不透。
林甄意令人猝不及防的舉止不但是震懾住了葉紅鶴,連畢天裘也被她突如其來的怪異行為愣住。
「怎麼啦?」他直覺的展臂環住朝著自己沖來的身子。
罷剛才早葉紅鶴一步的林甄意來按門鈴時,他就已經察覺到她的心事重重,但,自己的專注又全被稍晚就可以與佳人共度良宵的期待給鎖死,在還來不及再多關心些什麼,門鈴聲又響了,他沖進換衣間拿了件大浴巾跟一套休閑服塞進她懷里,要她先弄干自己再談。
然後,他就忘了屋子里還有另一個女人的這檔子事。
「不要離開我。」林甄意嗚咽地說著。
不要離開她?她這是什麼意思?畢天裘低頭瞪著林甄意的烏絲,而他自己的腦袋滿滿的「黑黑白白」,霧成一片。
「你怎麼啦?」認識她這麼多年,還不曾見她哭得這麼驚天動地。
「天裘,為什麼我會敵不過她?我到底哪里不如她?」
莫名其妙的問題一個接一個的砸得畢天裘擰起了困惑的眉,還有心中一絲逐漸不安的心。
不動聲色的,他想推開她執拗不松的手,但敏感的林甄意察覺後,不但不識相地松開手,反而是愈勒愈緊,而且將淌滿了淚水的頰拚命的往他胸前磨蹭著。
當事人彼此都清楚的感受到,兩人間的肌膚之親只是單純的安慰與被安慰,甚至于已經變化作一個推卻、一個逼近的難堪狀態。可是,看在腦子愈來愈僵滯的葉紅鶴眼中,他們的摟摟抱抱卻是刺目中帶著揪心疼痛的疑惑。
幾近光果的美女送上門,雖然有些措手不及,男的也沒什麼抗拒的模樣,就好像是「習慣成自然」。
慢慢地屏住氣息,她正想說些什麼來解開這一團讓她又酸鼻又刺目的古怪迷霧時,林甄意卻驀地自畢天裘胸前側望向她,哀淒的眼中溢滿了晶亮的淚珠,眼中的神采卻是分外的炯亮。
「葉紅鶴,你放過天裘好嗎?我求求你,我不能沒有他。」聲淚俱下的林甄意一雙修長的手臂緊緊地扣住畢天裘的腰。
她叫她放過裘裘?轟隆隆的響雷一聲接一聲的在她腦門迭敲著,變得木然的眼神仍被鎖在那一對出色的男女身上。今天晚上不是只單純的跟裘裘吃頓浪漫的燭光晚餐嗎?怎麼會有這場讓她喘不過氣、刺痛了眼的「表演」呢?」
「小意,你別亂說話。」再也沒有什麼比林甄意的話更讓人吃驚人,低抽了口氣,畢天裘臉色倏沉。「放手,你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以為小意對他的好是因為既是同學,又是事業伙伴的因素,但沒想到……天哪,他怎麼會遲鈍到這種程度?
「裘裘,這是怎麼一回事?」葉紅鶴問得有氣無力,眼神怔忡地望著又急又惱的男人。
靶受到心上人腦子里可能蘊發的思緒方向,畢天裘的一顆心竄向發慌的邊緣,「相信我,我也很想知道究竟,可是……」
重新拾回哀淒的哭聲,林甄意重新將臉埋進那變得僵直的胸壑,不見淚顏,只見線條優美的肩頭不住的聳動。
「為什麼你會這麼無情呢?我都已經是你的人了,你還那麼貪心的去找上另一個女人?為什麼?為什麼?」
幾句為什麼問醒了畢天裘,也問傻了原本呆愣的葉紅鶴。
猛地反手一扭,將林甄意的雙手拉向她身後箝制住,畢天裘眼底、臉上全是烈焰噴人的熊熊怒火。
「我也要問你為什麼?小意,我以為我們是朋友,而且,這麼多年來我的心是怎麼想的,你應該相當清楚。但是,你卻反其道而行的說出這些莫名其妙的話,你安的是什麼心?」他一字一句問得咬牙切齒。
他一直以為他們是朋友,是個可以互相信任的好朋友、好伙伴,可林甄意卻試圖用這最不上道的方法逼走他盼了這麼多年的女人!
他痛恨這種反目成仇的感覺,但這份痛恨卻遠遠比不上她意欲要顛覆他跟葉紅鶴的感情。
「我要你,我不要你被別的女人搶走。」哀傷的眼神在一秒之內迅速撤散,林甄意眼中盛滿了瘋狂的不顧一切。「葉紅鶴憑什麼擁有你?這些年來在你身邊的是我,不是她。她憑什麼一到這里就不費吹灰之力的擄走你的人、你的心?憑什麼,你是我的,你別想甩開我!」幾句話,將她的目的表現無遺。
靜靜地望著林甄意半晌,听著她發泄似的又吼又叫,畢天裘牙根緊繃,黑眸閃著駭人的陰郁與厭惡。「你該去看心理醫生。」
「我不要心理醫生,我只要你。」嘶聲吼完,林甄意忽地踮起腳尖,迅速地吻上了畢天裘閃躲不及的唇。
他們的話听在葉紅鶴的耳朵里,不啻是道強猛的雷電,然後,是眼前火熱滾燙的吻……這一切狠狠擊烈她的神智。震驚地望著拚死拚活纏住畢天裘的半瘋狂女人,再看到他那雙大手鎮定卻青筋怒爆的扶著她的臉,試圖要拉開像蛇般粘繞的身體……不自禁的,她一寸一寸的往大門移去。
「你們……好惡心。」震驚的望著眼前這一幕,葉紅鶴不知道自己的雙腿是用什麼神力撐住身子不讓它往地板貼去,而且還成功的奪門而出。
懊死的尼加拉瓜大瀑布不知道在何時滾回老家了,老天爺雖然不再倒水,但卻仍是陰灰得教人害怕。
一沖出那扇銅門,葉紅鶴心魂俱茫地踉蹌奔走,順著街邊,她失魂閃神地走著、走著,直到那聲尖銳的喇叭聲直勾勾的刺穿了她的失魂落魄。
「需要我幫忙嗎?」一個頂著凌亂褐發的男人探出了頭,深邃的藍眸友善的望著她。
連半秒的猶豫都沒有,她點點頭,緩緩地坐上體貼的外國男人為她拉開的車門。
唉上車,哀淒的眼淚終于流轉在她的眼底、頰畔。原以為已經停止的傷心難過,在木然地怔忡下台一鞠躬後,又爭先恐後的涌上來剝裂著她的感覺。
這愛情呵,怎麼扯得人的心那麼那麼的痛呢?
???
除了畢天裘家發生的那段序曲外,葉紅鶴今天的運氣算是不錯的。
那個外國男人有著一顆令人感動萬分的超級大良心,不但沒乘機將她載到荒郊野嶺賣掉,而且只在發動車子時詢問她要上哪兒,然後便善解人意的保持沉默。下一句,是在車子駛上飯店大門,她臨下車時,他笑著對她說的。
「你有一張適合快樂的臉。」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葉紅鶴不懂,但她也沒有心思去搞懂它,坦白說,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該歸類為哪一項。是吃醋?因為不滿著在腦海里、心中已經被烙上是「葉紅鶴專用」印記的畢天裘被別人喜歡、被別人親親熱熱的霸據著?還是因為林甄意這麼突如其來的示愛,她在心里產生了擺蕩的憤慨而感到不安?更或許,不安的心摻了些不敢置信的駭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