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天謝地,他的人也一定回來了。」半調笑半松氣,徐慶業也站了起來。
不待停進車庫的車子熄火,劉美惠就已經性急的走了出去。
「海鳴,你究竟是跑到哪里去……老天爺,你的車子怎麼……老天爺,你的頭怎麼啦?」瞧見海鳴狼狽的模樣,她張口結舌的愣在那里。
他的額頭跟右臉頰纏上了厚厚的一層繃帶,下巴的一處擦傷讓人怵目驚心,還有他破裂沾血的衣服,以及似乎處處可見的淤青……
「瑄瑄呢?」顧不得先解釋自己的情形,海鳴一把攫住劉美惠的肘,滿臉滿眼都是焦急萬分的悔意。
「在房里。」小心的扮開他的手,她緊張的直瞪著他腦袋上的繃帶瞧,「你是怎麼啦?」老天,出去時好好的一個人,回來卻變了個殘兵敗將,而女兒也是破天荒的紅著眼眶被人送回來,他們究竟是出了什麼事……該不會兩個人一言不和,打起架來了吧?
但是,能將海鳴這麼粗壯的男人傷成這麼淒慘,自己女兒有那麼厲害的神力嗎?
「沒什麼啦,只是小車禍。」看起來,海鳴根本就無視于自己身上的狼狽相,「我去看瑄瑄。」現在除了涂祐瑄外,別的事都引不起他的注意。
徐慶業站在門邊,他沒有吭聲,只是,瞧了眼經過自己身邊的海鳴及那輛車頭慘不忍睹的吉普車,他不住的搖著頭。
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先人的話猶歷歷在耳,後世子孫莫不承先啟後的應驗著先人的真言。
誰敢說愛情不偉大!
它永不褪色的魔法令一個男孩成長,令成長的男人披荊斬棘,不畏艱難的持著冒險精神勇往直前,直至采擷到愛情的果實。
唉,可憐的海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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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祐瑄知道他回來了,也知道爸比跟媽咪一直在客廳等他回來。
自她被楊安堯送回家後,面對父母親詢問的眼神,她並沒有說什麼,直接進到房間,木然的換好睡衣後,便將自己封鎖在寂靜無邊的空白里。
直到外頭的細微騷動引她回魂定神,但是她的眼楮,仍是緊閉著。
悄俏的推開門,海鳴抬著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的走向靜臥在床鋪的人兒,驀然間,一種似曾相識的感受襲上他凝窒的胸膛。
那是在前不久,在台中的房間里,他也像現在一樣,心中懷著忐忑的心情接近自己所愛的人。
只是心情卻是迥然的不同。
那次模黑侵入瑄瑄的房里,浮動的情緒是為了愛與欲念;但這次模黑侵入瑄瑄的房里,心中卻只有一片哀淒與悔恨。
看見安然無恙回到家的她,筋疲力竭的海鳴幾乎想躺在地板上,就這麼睡上一整年,但是,他還不能睡,不管再怎麼累!
「瑄瑄!」俯望著她淨白的臉孔,他的胸口在痛。
靶謝老天爺,感謝他讓她毫發無傷的回來,回到他身邊,為了這一點,他幾乎可以拋下一切,包括性命。
「我知道你沒有睡著,跟我說話。」他必須要得到她的反應,不管好壞。
但是涂祐瑄不為所動。
「我知道我很過分,我知道你很氣我,我就在這里任你處置。」海鳴的話充滿悔恨與懊惱。
可是他的悔恨與懺悔卻沒有引出涂祐瑄半絲的回應,她躺在那里,就像個剛上市的洋女圭女圭似的,美麗漂亮卻沒有生氣。
任憑他說啞著嗓子,仍得不到她的任何回應,海鳴氣了,也急了。
他這輩子就只有這麼一次在無心中傷害了她,傷她比傷他自己更令他心痛,但他不允許她藉著這次無心之罪而疏離他,他不淮。
倏地,他動作粗率的將涂祐瑄自床上拉起,緊緊的擁進懷里,凝望著盡避被強迫坐起,但仍沒張開眼的她,海鳴的心酸澀的揚不起來。
「對不起!」輕聲的說出這三個宇,他抑不住心悸的俯下臉,將含著絕望的唇覆上她沒有半絲血色的唇。一個接一個的細吻落在那兩片冷淡沒有回應的唇瓣上,慢慢的,他將黯然無神的臉龐緊貼著她無動于衷的臉龐。
良久——
「不管我對你做了什麼,我抱歉,但是別背向著我,因為對我而言,你是最最特別的人,我愛你。」他的唇貼在她耳畔,輕緩又真切的細聲說著,然後喟然嘆息,轉身黯然離去。
當門扇再度被開啟時,一道微光拂上涂祐瑄慢慢睜開的眼瞼,映閃著隨著眼瞼的掀起而無聲滑落的淚珠。
他受傷了!
看到纏繞在他頭上的白色繃帶,涂祐瑄整個心都揪痛了,她想開口將他叫口來,想開口化開今天晚上的所有哀傷與難過,但是,她沒有,就這麼任由海鳴消失在視線之中。
眯起了被眼淚遮糊了的眼,看到他一向意氣風發的昂然背影,變成失魂落魄的沉郁,想到在貓空時,自己月兌口而出傷人的話……涂祐瑄的心,一陣一陣的抽著苦澀的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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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個無眠的夜。
心焦意煩的涂祐瑄連床都賴不下去了,頹然的坐起身來,她怔怔的望著牆壁發起呆。
不知何時起,她的腦海時開始浮現出海鳴那張臉。
初見面時、憤怒發火時、開懷大笑時、粗率霸道時、溫柔纏綿的吻住她時……每一個畫面開始在她腦海中——交替更換,然後,定格在一片漆黑中,沒有他的影像,只有他那低沉又沙啞的聲音。
老天爺,為什麼看見他傷感的神情,听見他哀慟的聲音,她的胸口會跟著難過與悲傷呢?
她不懂,真的是不懂,亂七八糟的理智根本無法成功的厘清分析,生命中慣有的規律幾近毀于一旦。
想到他不耐煩她的要求,卻又疼寵的任她撒潑賴皮,安靜的心怎麼也無法繼續維持下去。
不行,依她這種心態,如果還能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上飛機出最後一趟勤務的話,她就不是涂祐瑄了。
于是乎,一個決定立刻在她心中形成,涂祐瑄不假思索的拿起話筒,也顧不得天還沒有光光亮亮的照耀著地球的這半邊,她沒有半點遲緩的撥了吳怡君住處的電話,簡單的三言兩語,就將一切做了個了結。
自這一刻起,她涂祐瑄正正式式的跟空服員的工作揮手說再見。
接著……她望向窗外。
罷了,既然橫豎也不可能再睡得著,她干脆起個大早,先到東勢看看山、看看水、順順情緒,然後到台中去找小魚兒,順便擾擾他們那一湖平靜的春水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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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剛離開機場的櫃台,一旋身,有道窈窕的身影擋在海鳴身前。
「嗨!」
望著楊安安,神情肅穆的海鳴勉強的扯了下嘴角,「嗨!」他沒有忘記瑄瑄要自己待她客氣有禮一點。
「你要回美國了?」她好奇的望著他手中的機票,「自己一個人?」
不,是跟瑄瑄,跟他心愛的女人一道,但是,不知道那女人原諒他了沒有?接觸到楊安安納悶的眼神,他才想到自己還沒有回答她的話,于是他點了點頭。
「啊,你真的是自己一個人回去喲?怎麼會這樣呢?」楊安安一副懊惱的顰起了眉,「我還以為這瑄突然神經錯亂的一大早就撥電話給我們主任,然後告訴她她不飛這最後一趟是因為要陪你呢!」
本來打算走開的海鳴愣住了,他滿臉震驚的望著楊安安。
「瑄瑄沒有在機上?」
「沒有呀!」楊安安突然笑了起來,「真奇怪,原本我們該飛這一趟的幾個人全都臨時的調了班,好有默契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