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出來,淚水一並滑落。
他摟抱著飲泣的她,一同坐在搖椅里,兩人就這麼晃啊晃的……
兩個星期後,她送走了丹尼爾。
袁韜氣得不顧形象的痛罵她不知好歹,過了這村沒了那店,暴殄天物,三不五時就反譏她身在福中不知福。
她慨然接受,「是,我活該。這麼好的男人不可讓我獨吞。我注定要遭天譴,沒有男人愛我。」
當事人如此反應冷淡,做哥哥的都不好繼續責備下去。
生活過得很恬淡,每天到哥哥的公司幫忙,晚上下班回家,周末一整天就賴在家里,哪兒也不去,乏味得就像在修道院生活似的,她卻甘之如飴。
仙仙有自己的戰爭要抗爭,綠瑤跟大哥之間又撲朔迷離,最後干脆不上家里來,家里常剩她跟大笨狗。
有時在庭園一坐就是一個下午,恍惚無覺。常常會莫名其妙地落淚,與她一同晚餐的哥哥常被嚇得一身冷汗,老是掛急診讓她去看心理醫生,怕她再一次做傻事。
神經!她現在只希望長命百歲。
爸媽時常打電話來催她去美國,她一概充耳不聞,不予理會。
結束日本工作行程的裴文杰,取消電視台的采訪,準備休息一陣子治療心傷。
暫住旅館的他卻接到一通意外的電話。
「我是綠瑤。」電話的那一頭如是說。
他大感詫異,「怎麼知道我的落腳處?」
「我偷听袁韜的機密電話。」
「妳沒事吧?」她的聲音听起來倉卒而急迫。
「我問你,你一定要老實告訴我。」
真慎重。「好。」
「你愛媛媛嗎?」
「嗯!至死不渝。」換作幾年前,他絕不相信自己會說出這麼不理性的話,如今真不能不信邪。
「那麼我要告訴你一件事,你要仔細听好,我不再重復。」綠瑤的語氣堅決。
「洗耳恭听。」
「媛媛早就恢復記憶,她並沒有跟丹尼爾回美國,現在住在老宅子,她依舊深愛著你。」
今天並不是愚人節,他試探性的問︰「妳……沒有騙我?」
「絕無半句虛言。」
得到證實後,他倒抽一口氣,雙手不自覺的顫抖起來,全身彷佛被灌注了另一股強大的力量,蓄滿張力,整個人激動得無法克制,像只無頭蒼蠅,不停的問︰「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去找她,給她信心,她不想你因為愧疚而以贖罪的心情愛她。」
「我要怎麼報答妳?」
綠瑤突然笑得歇斯底里,「一定要跟媛媛雙雙對對、恩恩愛愛的出現在袁韜面前,還要告訴他是我通風報信。最後帶話給他,有膽就來找我算帳!」
裴文杰以為自己听錯,「請問妳是仙仙還是綠瑤?」綠瑤絕對不會這麼邪惡、這麼偏激。
「我是綠瑤。還有,我可以告訴你一條妙計,讓她明白人生無常,把握此刻最重要。」
士別三日,刮目相看。面對恩人,他變得異常恭敬,「請賜教!」
棒幾天,袁媛正在客廳與笨狗玩時,接到一通電話。
「喂!袁公館,請問找哪位?」她抄起一杯冰水喝,一邊用頸項夾住電話筒。
話筒另一頭傳來焦急的聲音,「我是綠瑤,媛媛,我真不敢相信……」
「什麼跟什麼?妳在哪兒?我哥找妳找得快瘋了。」
「媛媛,妳沒看報紙嗎?」
「怎麼?又有什麼大新聞?」她意興闌珊。
「有飛機失事!全數罹難!」
「真可憐。」
「听說裴文杰在那架飛機上。」
有數秒的時間她听不懂她的意思,一片茫茫然。接著,「轟」的一聲,她的意識被炸成碎片,手中的玻璃杯掉落地面。
她顫抖的問︰「妳……妳說什麼?」
「他在那架飛機上,已證實遇難。」
「鏘」的一聲,她手上的話筒滑至地面。狗兒似乎感染主人的恐懼,拚命的吠叫。
袁媛六神無主,三魂七魄全離了身,腦海里只回蕩著裴文杰死亡的消息。
死了?死了?怎麼會呢?她不知所措的在屋子里轉來轉去,雙腳被地面上的玻璃碎片刺得鮮血直流,她卻茫然不知。
不可能,不可能,他……他不過是去工作,他的工作便是攝影,要不了人命。對,沒錯,他怎麼可能那麼容易便死呢……
她要瘋了,真的要瘋了,卻擠不出半滴淚水。不成,一定是騙人的。對,是騙人的,她要去證實。
她走來走去,無意識的拉出行李箱,胡亂塞了幾件衣服,又找出自己的護照,不理會腳底的傷口傳來的痛楚,一切的一切再也影響不了她。
步下樓梯時,卻因為顫抖的腳站不穩,自四階高的梯面摔下來,跌到地面。
霎時,整個人清醒過來,崩潰的號咷大哭,嘴里直喊著︰「不可能,不可能……」
他怎麼可以丟下她,自己先走了呢?難道他不知道她在等他嗎?
對啊!她又沒說,她沒說是因為她沒信心,她……哇!
聞聲而來的劉媽,看到這混亂的場面,嚇得大呼小叫,連忙打電話叫救護車。
她掙扎著站起來,感覺玻璃碎片沒入腳底,只有心寒的感覺。她拖著行李箱往大門走去,卻看見裴文杰站在眼前。
他死了,魂魄回來看她嗎?
「哇!」她撲上去抱著他痛哭。就算是鬼也不讓他再次逃離她眼前。「帶我一起走好了,我跟你一起死,你不要丟下我。」
「我不會走。」
巨大的悲傷淹沒她正常的思考能力,她直覺認為不能讓他走,抓握的力量大到像要掐進他的骨血里,「你不要走,你不要走,不要放我一個人活著。」
「妳還愛我嗎?」他乘機問。
「愛,我好愛,我好愛好愛你,從沒有因時間的流逝而減少一點一滴。」
「妳願意追隨我到天涯海角,對不對?」
「是,我願意。嗚……嗚……」她哭得好慘,抱著他,淚水模糊的臉蛋貼在他溫熱的胸膛上。
驀地,她腦海閃過一絲理智。
咦?
死人怎麼會有溫度?
她仰起頭來,迎上裴文杰笑得狡獪的面容。
「你沒死?」
「根據我的認知,好象沒有。」他仍舊咧嘴笑著,滿足的抱著她。
袁媛一听之後,心整個放松下來,理智慢慢恢復過來,緊抱住他的手也垂下,淚水止住。漸漸蘇醒過來的知覺,迅速的傳遞痛覺,腳部的劇烈疼痛使她低頭。
「哇!」她哇哇大叫,終于發現自己的腳傷痕累累。
「別急,別慌。」他攔腰抱起她往廚房走去,把她往大理石流理台上放。
「好痛喔!」她哭叫。
「噓!」他找出醫藥箱,細心的為她挑出玻璃碎片,急得滿頭大汗。
她端詳他,「你沒死,我怎麼接到綠瑤的電話說你墜機罹難?」
他但笑不語。
電光石火之間,她曉得自己上當了。
怒氣陡然升起,「刷」的一聲,袁媛賞了半跪在她面前,替她敷藥、包扎的裴文杰一巴掌。那一巴掌包含了她對他的擔心與怨恨。
裴文杰被打得眼冒金星,卻不為自己辯白。
「這樣就氣消了?」
她瞇著眼瞪他,「你以為呢?」
鮑主正在氣頭上,頭頂冒著火呢。
是他不對,不該開那麼大的玩笑,莫怪乎她會發狂的滿屋子打轉。然而不下重藥,怎能逼出媛媛的真心?
他們之間尷尬的沉默下來。
「你……你不是在國外嗎?」
他笑笑,「妳不也要回美國……訂婚?」
「是啊!臨時有事耽擱了。」她美麗的雙眼不自在的瞥向窗外,細長的眼睫毛飛快的眨動。「馬上……我馬上要回美國,跟……跟丹尼爾結婚。」
還在苦撐是吧!
他站起身,雙手撐在她身側的流理台邊。他壓迫性的身軀,親密地貼近到幾乎可以聞到她的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