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兩人是坐在餐廳的角落,不過淒厲的哭聲卻是令服務生多次駐足,也引來不少客人觀看。
袁媛這才覺得她們兩人太招搖了,連忙尷尬的勸著,「妳別哭啦!」
「妳能哭,我為什麼不能哭?」綠瑤的脾氣還不小。
又有人往她們這個角落觀望,袁媛用手遮住緋紅的臉頰,一邊還得安慰哭得比她還傷心的綠瑤。失態這檔事,她還比較常發生,卻從沒見過乖巧的綠瑤這模樣。
她抽出衛生紙,別扭地說︰「喏!拿去擦一擦,妳的鼻涕快滴到桌上了。」
綠瑤不由分說的接過,粗魯的用力擤鼻子,聲音之宏亮,完全不計形象,惹得袁媛退避三舍。
「妳說啊,假如妳哥跟裴文杰當情人,妳會選誰?」
兩個都壞得要死,又寡情,選誰都倒霉。這句話袁媛當然沒說出口。
她下意識的求饒,「能……能不能不要選?」
綠瑤卻賞她一個凶狠的目光,大有威脅她不說就要接受更大的挑戰──大哭特哭。
有沒有搞錯!今天失戀被拋棄的人是她耶,哭得比她大聲就算了,還反過來罵她。
這種撒潑的形象,明明是她比較合適。沒想到綠瑤竟然又哭又鬧,大哥到底犯了什麼錯,現在的綠瑤好可怕喔!
「說不說?」她拍響桌子,活像個女土匪。
看來先安撫她,順著她的意好了。「當……當然是裴大哥比較好。」
「是吧!是吧!既然如此,妳還猶豫什麼?還不趕緊拋開一切撲過去,留在這兒做什麼?」
綠瑤到底是遭受到何種打擊,使得原本行為舉止堪稱模範的好學生,賢良淑德的乖女孩,現在竟然語出驚人的前衛宣言,還一反常態的與大哥唱反調,百般慫恿她去尋找裴文杰,完全不見溫馴的好脾氣。
「說的比唱的好听。」她嘀咕。
「妳說什麼?」不容許別人反駁她的意見,綠瑤盛怒的反問。
袁媛再怎麼刁蠻也不敢惹失去理智的人,現在是驚嚇大于悲傷。
「我說事情不是那麼簡單!」她深深嘆了口氣,一臉認栽的表情,「是、是,我還是愛著裴文杰,我是賤骨頭。可我好歹也成人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死皮賴臉的纏著他。從鬼門關前走一遭後,我才曉得身邊還有很多關心我的人,我不能辜負大家的期望,為所欲為。」
恢復記憶後,她想起她車禍後大家對她的小心翼翼和焦慮不安的憔悴狀。
她能夠理解大哥不準文杰與她再有牽扯,是怕自己遭受到二度傷害。事實上,知妹莫若兄,她的確再次被他吸引。
這就不能不相信真有天敵之說,而裴文杰就是她的罩門。
「更別說一直在我身邊守候的丹尼爾。」看到他就想起自身的狀況,將心比心,竟說不出口。
「媛媛!」綠瑤同情的盯著她瞧。
「還有啊!妳篤定裴文杰真愛我嗎?愛我就該爭取我,而不是三番兩次想逃,當我是燙手山芋啊!這叫避瘟神,不是愛。」說著,心一酸,她又不爭氣的想哭。
「媛媛!」
「綠瑤!」
兩人對望了一會兒,突生同是天涯淪落人的親切感,接著便是抱頭痛哭。
由于過于專心的緣故,誰也沒發現站在遠處,同樣一臉悵惘的丹尼爾。
裴文杰離去的那一天,袁媛開車尾隨他的座車,前去機場遠遠送別。
宛如拍偵探片,她為了掩人耳目,還做了成熟的裝扮,圍上絲質領巾,鼻梁還架了一副墨鏡,上演諜對諜的戲碼。
瀟灑自若的他,並不喜歡也無人送行,卻被她解讀為孤僻。
的確,他的神色其實還真的藏匿著陰郁的味道。
看著飛機起飛後,她落下兩行淚來,還嘴硬地罵道︰「活該!誰教你不愛我,再也沒人像我那麼愛你了,沒有人受得了你的個性,你還是孤單一輩子吧!」
第十章
早該找機會攤牌了!
既然不給人家機會,無意交往下去,就得講清楚!袁媛這幾天一直思索如何開口才不會造成傷害,然而一旦有這樣的想法,傷害其實已經造成。
賠了夫人又折兵!丹尼爾一定很懊悔,不該主動要求想看看她的生長環境,那麼或許她跟裴文杰一輩子也不會再擦出火花。
原來婉拒別人的愛意,就是一種殘忍的行為,必須不傷害對方,又要維持彼此的友誼,避免造成尷尬,實在不容易。
受了十幾年的學校教育,怎麼就沒學過這門實用的課程。
袁媛坐在庭園里,靠躺在搖椅上,抱著膝蓋,有一下沒一下的搖晃著,不知不覺失了神,連身邊來了個人也沒注意到。
「嗨!」
丹尼爾的聲音把她雲游四海的魂魄抓了回來,她回頭微笑,「早安!你起床啦!」
假如每天早上能讓她的笑容喚醒,那將會是天賜予他最好的禮物。丹尼爾感慨的想著。「假期快結束了。」
這算某種暗示嗎?
「是啊!好快。」她干笑著,身子不自然的變換姿勢。
一陣微風吹過,撫亂她的發絲,她嫵媚的笑著,攏了攏發絲,低頭不語。
他依戀的端詳她,「妳呢?」他的心在狂跳著,心中存著一絲希望。
「我?」棘手的時刻終于來臨,她必須做出抉擇。其實回美國也無關緊要,反正沒有裴文杰陪在身邊,到哪里都是一樣。
那麼要隨著他回美國嗎?這樣一來他們彷佛就真的要回美國訂婚,有些怪異。
況且住餅一陣子美國之後,她發現台灣比較適合她。而且現在她想留在哥哥的公司做事,加上朋友都在這里,台灣的生活讓她過得自在些。
問題是這與他們之前的約定不符,他們約好要暢游南美,還要乘船過大西洋……許多許多,只要她一提起,他便同意的約定。
想來慚愧,又痛恨自己。他給予十二萬分的尊重,她反倒放肆起來。
丹尼爾絕對沒有錯,這麼好的一個人就在眼前,她心里頭想著的卻是已在海外的裴文杰。舍近求遠,自討苦吃,偏偏又身不由己。
一抬頭便可看見他真誠等待的眼神,她羞愧得無地自容,「我……我其實……」一時她也不知如何開口,囁嚅了半天還是說不出完整的句子,窘迫得快把頭垂到地面上。
「沒關系,我知道。」
他知道?她錯愕的抬起頭來,朱唇微張。
丹尼爾一臉諒解,卻又夾雜著無能為力的挫折,「告訴我,妳有沒有努力過喜歡我?」
她像犯錯的孩子,絞扭著手,「有!我努力過。」真的,然而心中卻絲毫泛不起漣漪,他是溫柔而寬厚的湖泊,她卻向往大海的自由磅礡。
「那就不能怪妳,可能是我達不到妳的要求,也或許是我沒有早一步認識妳。」他眷戀的模著她的發,要放開手讓美麗的蝴蝶飛,真的很難。
最近她的淚腺很脆弱,能不能不要那麼溫柔的待她?罵她或許會讓她好過些。
他佯裝無所謂的聳肩,「我記得中國人好象有一句諺語,叫做『強摘的瓜不甜』,很富哲理。」
她咬著唇瓣,忍住淚水,愧疚的準備吐實道歉,「丹尼爾……我真的……」
他卻搶先一步按住她的唇,「噓!讓我保存點虛榮心,由我開口來說分手,好不好?別連這點都吝嗇嘛!」
傷到心深處,他還要故作幽默地化解她的難堪。
他清清喉嚨,正經八百地說︰「袁媛,妳我個性不合,逛了一趟台灣後,我發現台灣漂亮又知性的女子太多,所以決定移情別戀拋棄妳,我恢復自由身了,等著各方女子追求,至于妳愛誰就去吧,我要把我的愛留給愛我的人。」他一手撫著胸膛,一手迎向太陽,似乎在表演歌劇般夸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