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里的諷刺他不是听不出來,他僅是表示,「我們之間早無感情,要不是有幼梅,我恐怕撐不下去。這是報應吧,報應我對你的不忠。」他蕩氣回腸的抬起頭來,深情的凝望夏冬。
夏冬冷淡的嗤笑一聲,移開眼光,「事情過那麼久了,我們也不是小孩子了,那些往事就讓他過去吧。」
他斗膽的告白,「我無法欺騙自己的心。這麼多年來,我一直無法遺忘你。」
假如她聰穎就該阻止他繼續講下去,但是她沒有。她十分感興趣的听他表白,倒不是感動,只是狐疑段一軒為何要對她說這些話?
真的無法遺忘,當初為何要腳踏雙船與馨蕾暗渡陳倉?而且偏偏選上她的好友,又一聲不響的與她出國定居,置她於何地?
有一瞬間,夏冬甚至要笑出聲。她很蠢嗎?看起來很無知嗎?是她變聰明,還是他變呆了?
以前要是听到這些話,她會感動得痛哭流涕,前嫌盡釋。而現在她清楚的能在他的甜言蜜語中找出千百個不合邏輯的破綻。
眼前的段一軒真是她大學時所痴戀的人嗎?
假如是,她都不曉得對方是哪點吸引她?哪點值得自己為他與馨蕾鬧翻?他外表是出眾,除此之外,他還有什麼優點?奇怪,自己竟然想不出來。當初自己到底是哪只眼看上他的?
相較之下,傅衡生也很有型,至小到大對她又好。
等等——
夏冬記憶突然模糊、錯亂起來。她听不見段一軒滔滔不絕的聲音,腦海里為著自己有過的回憶感到疑惑。
像是科幻片般,記憶頓時被替換,所有片段的回憶又突然來個大串聯。
從小到大,一直陪在她身邊,為她擋風雨,默默在背後守候的……竟然是傅衡生。
他為她警告父親、守在她的病床前、為她處理無數大大小小的瑣事。
夏冬恍然大悟,原來……原來他是她生命中的貴人。
她終於認清自己是何等幸運。生命如此順遂無風,原來是有個傻瓜在一旁替她擋。
夏冬驀地笑出聲,不顧段一軒驚訝的反應。
發自內心的笑出來,笑自己還在衡生面前百般的婉拒,對他欲擒故縱、吃味、撒嬌、蠻橫無理。
原來他早就縱容自己那麼久了。
段一軒怪異的低問兀自笑得開懷的夏冬,「你還好吧?我說錯什麼了嗎?」他明明排練許久,篤定夏冬還未忘情於他的魅力,想慢慢的滲透入她的心,先暫時與她和好,再從長計議。
夏冬終於厘清自己的心了,不過段一軒功不可沒,沒有他蹩腳的演出,她怎麼能看出誰才是真心?
她心無芥蒂的說道︰「對不起,我心有所屬,你還是忘了吧。」
段一軒啞口無言,情況急轉直下。
說著,她還下起逐客令,「等他們回來,你再打電話到這兒問吧。」就這樣三兩下,把居心叵測的段一軒驅逐出境,包括自己的心房。
永遠!
※※※
心中的烏雲散去,陽光溫暖的照射她的心,夏冬滿心期待著傅衡生歸來的那一日。
到那時,她將不再躲避,當傅衡生再次開口時,她要信心十足的回應︰「我準備好了。」她準備好要接受他了,而她預計將會看到他目瞪口呆的表情。
且不再懼怕傅伯母對她的觀感,她喜歡的是傅衡生,既然不能期望每個人都喜歡她,她只有盡量改變她的喜好。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她卻一天比一天心急如焚。她好氣自己為何不能早點看清自己的內心?老是徘徊在痛苦的回憶中,無法自拔,自謔又可笑。
他們怎麼還不回來?她真的好急喔!
第七章
盼啊盼的,傅衡生終於回到家了。
當夏冬想迎上去時,看到的卻是滿臉不悅的傅衡生,陰陽怪氣的對她愛理不理,把行李丟給她,自己像個大老爺的往客房里鑽。
這家伙吃到壞掉的東西,在鬧肚子啊!?
她對幼梅擠眉弄眼,「你舅怎麼啦?」
幼梅抬起頭來,搖搖頭,「我不知道。」
可惡!擺什麼譜啊!不成!還是得自己主動出擊問清楚。夏冬才想去問,又見他從房里走出來,臉色同樣臭得可以,看樣子想回家。平常明明非要她趕,他才肯走,現在反其道而行,就擺明不尋常。
她兩手叉腰,堵在門口。「喂!我哪里惹到你啊?」
暗衡生斜睨她一眼,酸味四溢的開口,「老情人回來找你,你還有時間關心我心情好不好?」
消息這麼靈通?剛回來就有人給他通風報信。
夏冬當場想解釋清楚,不過瞥見幼梅在場,她保留的說道︰「你別亂吃飛醋行不行?我自然會跟你解釋。」
暗衡生卻誤以為她心里有鬼,咬牙切齒的說︰「哼!你有這個時間嗎?」
說完後,像只噴火龍似的踩著重重的步伐回家去。
般什麼啊!不過她真的一點都不曉得原來他也會吃醋,而且還很可愛呢,顛覆他穩重成熟的形象。
看來明天要找個時間跟他解釋清楚。
※※※
暗衡生氣急敗壞、七竅生煙,馬不停蹄地回到辦公室,才剛坐定馬上按下電話,對著電話那一頭大罵。
「我要你們守著他,在那個地方把他整得身敗名裂,我既然付出所要求的金額,你們應該做到是不是?」
越洋電話那頭的人對他抱歉萬分,「是我們一時不察,但我們的確讓他在美國混不下去,他可能察覺到有人扯他後腿,才會用詭計月兌逃。」
「現在他回到台灣來,你們要給我一個交代。否則我會以為竹幫沒落了,辦事不比以前俐落。」
竹幫在美國華人界是非常黑暗的社會幫派,橫跨黑白兩道,有時傅衡生也會請他們辦點事。但是這次的失手讓段一軒逃回來,他大為震怒。
這混帳!要不是念在他是幼梅的生父,早抓去填海。竟趁他不在台灣,回來興風作浪。
「您放心,我們會以法律上有些差池請他回國講清楚,到時候他再也回不了台灣。」
暗衡生冷硬的叮嚀道︰「不要再犯。」
「您放心!」
有這保證,他才稍微平息怒意,掛上電話。
「喂!老大,回來啦!時機成熟了嗎?」洪濤探頭進來。
暗衡生冷冽的瞪他一眼,「跑出一個程咬金,壞我大事。」
「什麼程咬金?」
「段一軒!」
洪濤驚訝,「他不是讓你關在美國嗎?」
「他們出點差錯,讓他給逃回來了,還去找冬冬,以他油嘴滑舌的手段,不曉得她給灌了多少迷湯。」他坐立不安,一刻也平靜不了,恨不得把段一軒找出來碎尸萬段。
他從小護著一朵花,就怕有壞蟲染指,偏偏這壞蟲如蟑螂般的踩不死。這次非得把他消滅不可。
「那麼計畫還要不要進行?並購案可是刻不容緩喔!」賀之光提醒道。
「好吧!開始放出消息吧。」他決定將計就計。
※※※
暗衡生已經整整三個星期沒出現了!
這太不正常,通常他們鬧意見時,至多三天,三天之期一到,他便會若無其事的出現在夏冬面前,然後兩人自動和解,或者該說她會原諒他。
但是這次,他實在太過分,都已經三個星期,他還不自動快遞到她面前!?
她不想承認自己等到心慌無比,她不斷的告訴自己,隔天他會來,隔天他一定會來;沒想到他至今還無影無蹤。她透過各種方法尋找,包括他的公司,得到的回應是沒上班;傅家宅邸的答案是不在,打他的手機永遠收不到訊號。
他像是蒸發、消失在人間,抑或只消失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