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終于看清了,了解那個悲傷的女人為什麼那麼熟悉。
因為……因為她是她的母親。
「媽!媽……」她在夢中嘶吼,猛然的驚醒.發覺自己滿身是汗,淚水縱橫。「拉德薩?!」她坐在床上模索。
她記起來了,所有的事,她記起所有的事情了!她的父親、母親、雷齊茲和拉德薩。她有好多事情想告訴他,包括當初媽媽從宮里偷竊父王的聖物,她曉得那束西埋藏在哪里了。她趕緊下床,邁開步伐找尋他們。
※※※
「君年呢?」雷齊茲拿起木棒,挑動著火堆里的木塊,讓火苗更為旺盛。
他們盤腿而坐,圍在火堆前討論重要大事。
「睡了。今天好像特別累,早早就躺在床鋪上。」
拉德薩失神的望著跳動的火焰,一瞬也不瞬。
「煩什麼?你跟君年一切順利,同心可斷金,就算找不到聖物,也不會影響你們之間的感情。」只不過國內的紛擾可能還要持續幾年。
「唉!」他幽幽的嘆口氣。
「我知道,你內疚自己對她說謊話,還親自為她設計逃亡路線,好讓她笨笨的隨隊伍在沙漠中旅游,是不是?」他安慰著好友,「別擔心,她現在不是好好的?只要我們不說,誰會知道?況且你是為了她好,否則她怎麼可能跟你患難見真情,了解你對她的犧牲。」
「不要說了。」這件事是他生命中的污點,他竟讓自己最愛的人遭遇到瀕臨死亡的危險。
瞧出他的心煩,雷齊茲只得為這項計劃做個終結,「雖然我們沒能靠她找出聖物,但至少她肯听你的話繼承王位,這倒解決一大問題。」
「你們剛剛在說什麼?」
杜君年的身影出現在他們身後,火苗把她的形影映照得晃動不定,她屏息的顫動著,不能置信自己所听到的真相。
「君……年?你不是在睡覺?」雷齊茲驚嚇的瞪著她。
他們兩人都過于疏忽,以致君年躡手躡腳來到都沒警覺到。方才那番話她听了多少?壞事啦。
拉德薩顯然也大受震撼,頓時像個被判絞刑的死因,臉上無光,陰郁慘白。
杜君年腳步不穩的站在他們面前,啞然的問道︰「你們早知道我要逃亡,所以安排商旅隊伍讓我隨行?到這兒來也是因為想套出母親埋藏聖物的地點?」
他們在利用她?
口口聲聲說要為她生、為她死的拉德薩在利用她?所以才說愛她?
這一切都是假的,像海市蜃樓般的虛幻?
雷齊茲還想翻供,連忙陪笑,拉住她的臂膀,「君年,你听我說——」
她瘋癲的喊︰「不要,我要听他說,我要听他說。」
她掙月兌他的鉗制,杵在拉德薩的眼前,軟弱的問︰「你說,你說這是不是真的?」
撐著薄弱的意志,她露出虛弱的微笑,希望對方能辯駁;沒想到——
「對不起。」事到如今,拉德薩也無話可說,他羞慚的垂下眼,愧疚使他強硬不起來。
君年目光呆滯,直直的凝視他的眼、眉、下巴,眼眶內漸漸的泛起一層淚霧,最後凝結成水滴落了下來。
她哽咽的哭訴︰「嗚嗚……你不要跟我說對不起,我不想听你說對不起,你跟我說這是誤會。」她淚眼婆娑,抽抽噎噎的揪住他的大袍。
男人悲哀的回望她,還是只有一句,」對不起︰」
這句話等于承認所有罪行,她崩潰的捂住臉,跪坐在地。
「君年,我——」他蹲,痛苦的想解釋什麼,卻開不了口。
她嗚咽的哭泣,如溺水者抓到浮木,拚命的乞求,「你說,我……只要你說這一切都不是真的,你只是在開玩笑……不管你說什麼我都相信,你騙我也好,你騙我也好啊廠說到最後,她啞聲嘶叫。她的心好疼,淚腺不受控制的直淌水。
「你都已經知道,我豈能再蒙騙你?」他害怕的事終究發生了。老天何其殘忍,這場美夢醒得太快些;
她向他丟擲黃沙,他避也不避。「全是假的,你說的、做的全是虛假的,你連騙我都不肯。」那雙金色的眼不停的落淚,滾滾成串,燙傷他的心。「只要你說,我什麼都相信,我甚至都肯幫你找回聖物。」
誰知他的目的不過是利用她找回聖物。
「為什麼?」她哭得悲切,好似有人拿把刀,往她的心髒刨出一個洞,血淋淋的,哀痛欲死。
拉德薩內疚的跪在她眼前,同樣也紅透眼眶,「對不起,我並不想讓你難過。」
「你說過不惹我哭,但是……伯;為什麼要對我做出這種事?我那麼相信你,你卻……只想利用我,利用我找到聖物……」她哽咽得難以再說出完整的話。
「我對你是真心的。」
她抬起淚眼,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大叫︰「這時候你還想在騙我!被了,真的夠了!」她用力的槌打自己的頭部。
「你可以打我,不要傷害你自己。」拉德薩緊握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瘋狂的舉動。
「走開!你給我走開,不要踫我,不要踫我,求你不要踫我!」她慟哭求饒,像只受傷的小動物,身形委靡。
「君年。」雷齊茲擠過來,不忍的想摟住她。
她淚流滿面的搖頭,阻止他們靠近,「不要,你們不……要再靠近我,我……我知道你們要聖物。」她吞咽淚液,指著神殿說道︰「就在那里,我全都記起來了。媽媽……媽媽把它埋在神殿正中央,就是天花板上有眼楮圖案的下方中午時分,太陽正烈,站在門口用菱形鏡子折射,透過眼楮上的孔,就能對出正確的位置。」這是母親教她的。
而她卻寧願忘記所有,這樣就不會有這趟痛苦之旅。她悲痛得又哭起來。
拉德薩好想踫觸她、抱抱她,那張哭紅的臉蛋是那麼惹人心憐。
卻被她格開,她晃動著頭部喊道︰「不要,你們不要再靠近我。」脆弱的身形搖搖擺擺的站起來,走不了幾步,整個人往前撲倒,暈厥過去。
昏迷前的最後一秒,她看到拉德薩著急的往她跑來。
※※※
聖物果然埋在神殿中央的地底。
挖掘半小時後,他們就模到一個破爛的布袋,拉德薩把上面的砂抖干淨,屏息的打開布袋,
一把瓖嵌七彩鑽石的純金神杖在太陽光的照射下,耀眼得令人炫目。
在被掩埋十多年後,第一次重見光明。
而杜君年終因為體力不繼,加上王室傳來國王病情不樂觀的消息,被送往城市,隨行的人是雷齊茲。
拉德薩只能落寞的負起帶回聖物的重責大任。
第十章
風塵僕僕,遠從黃沙中歸來的杜君年神色憔悴。
她站在玻璃窗前,默默的看著身上插滿管線,吊著點滴,臉上罩著氧氣,慘白虛弱的哈立德。他剛結束重大手術,正在休息中。
這個中年男人在她的記憶里,是那麼強壯、威風,常把她高舉在肩,仿佛只要她願意,全世界都可以給她,全心全意的寵愛她,縱容她的無理要求。
她的父王。這個把她視若珍寶的男人是她的父親。
當記憶從最底層竄出,很多事情豁然開朗。她記得十歲之前,她快樂幸福,有疼愛她的雙親,每天一張眼就有好多新奇好玩的事等著她。
直到某夜她窺伺父母親的爭執後,一切都變了。
但她還是孩童,似懂非懂,縱使氣氛變得詭異,夜不歸營的父親和時常哭泣的母親絲毫不影響她樂天的個性。
然後有一天,母親把她從床上拉起,說要帶她去旅行。
她來不及喚醒她的拉德薩,來不及收拾心愛的玩意兒,更來不及對父親道別,便連夜離開行宮,開始在沙漠中跋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