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她瞠目結舌,扭動身體要下來。他怎麼可以在眾目睽睽之下,神情自若的抱著她進入餐廳?想到此,雙腿晃得更厲害了。
他用幾不可聞的聲音低語︰「給我安分點。」
這句話達到百分之百的效果,她不再吭聲,也安靜下來。
「再耍脾氣,後果自行負責。」他嚴厲的警告她,一轉頭又溫和客氣的對侍者點菜。
這是威脅。她吹胡子瞪眼楮地看著他虛偽的嘴臉,說到雙面,誰比得過他,他才是徹底的實行者,還批評她虛假。
憑什麼對她大呼小叫?她是成人,有主見、有思想,小時候是小時候,難道他還當她如童年一樣好欺負?她都準備辭職了,更不用委屈自己看他臉色。
沈青嵐對她投射過來的敵意無動於衷,反過來冷冽的回應,「吃飯。」
「喔。」她又反射性的低頭猛舀湯喝,大口咽下去,嗯,好喝。等到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她又懊惱起來,干什麼他一命令,自己又奴役性強的听話?
一定是餓過頭,才會喪失理智,她不能讓食物牽著鼻子走,她要反抗。
「我不吃。」哇!她好勇敢喔!
正在切香女敕牛排的沈青嵐抬起頭來,「為什麼不吃?你明明肚子餓,還在我車上抗議連連。」由此看來,她是為反對而反對。
「我不想接受你的好意,你……你態度太——」
他拿起餐巾擦拭,雙眼銳利的盯著她,「怎樣?」
她有骨氣咽口水,卻先認輸地移動目光,改口說這︰「太強硬。」她原本想說惡劣,被他一瞪,話都打對折了。「而且……而且——」
「對不起。」
「而且也等等,你說什麼?」她不敢相信耳朵所听到的,他竟對她說對不起?!
沈青嵐搖晃高腳杯,蜜紅色的醇酒晶瑩剔透的飛舞,他舉著酒杯敬她。「方才語氣有點不禮貌,也不該沒徵求你的意願便邀你晚餐,來,我用酒來向你賠罪。」
人家都先開口道歉了,再別扭就顯得小家子氣,懷慈遲緩的舉起酒杯,傻傻的喝了一口,等酒液滑入口,嗆辣她的舌頭,才憶起自己根本不會喝酒,他是故意的。小時候他也曾強灌她一杯酒,害她酒精過敏吊點滴,還騙大人說是她自己貪嘴。
有了這麼慘痛的經驗還不學精,跟他在一起時時刻刻都要提高警覺。
「真不吃?很香喔,你瞧這醬汁多鮮甜,先切一塊半熟女敕牛肉,最好帶點鮮血,蘸點醬,然後放入口中感受肉質的柔軟,再滑過食道吸收養分,化為動力。」他用深沉富磁性的嗓音,如誦詩歌般的蠱惑。
她感覺嘴巴內的唾液泛濫成災,肚子也因吃不到而發出慘叫。要不是拐杖留在車上,她早奪門而出,回家吃泡面。
沈青嵐成功的掌握她的情緒,看她口服心不服、氣得有苦難言是一件快樂的事,讓他有幸福的感動。她真是一點長進也沒有,老讓他耍得團團轉,暫且先放過她,反正未來日子還很長。
他轉移話題,「听說你跟力行和麗婷、王蕾她們同校,交情不淺,說說你們之間的趣聞來听吧。」
「大家都很好,沒什麼好說的。」她擺明的不再與他深談,再繼續聊下去,透露的愈多,等於暴露自己的弱點,對他,她還是多防著點。
「描述一下近況嘛,在國外待得久了,跟大家都有些生疏,而且外國學校種族歧視特別嚴重,常被欺負,根本沒辦法過正常的學生生活。」他放段引她說話,事實上,他一直跟力行他們有聯絡,在學校也一直是風雲人物,常代表學校參加各項比賽,受邀上財經雜志暢談自己的見解。
活該,終於嘗到被排擠的滋味,此一時也彼一時也,小時候那麼對她,也該受苦了。
雖然她在心里幸災樂禍,但她還是勉為其難的回應幾句,「我剛去念所謂的貴族學校時也常被欺壓,每個人都瞧不起我,派系斗爭好厲害,還好麗婷幫我,否則我可能不想去學校。」
「真的嗎?不過麗婷雖是名門淑女,私底下的強悍倒是眾所周知。」他雙手越過自己的餐盤,切起她的牛排。
「起初我也不相信,因為我簡直成了她的私人女僕,但是反過來想,她把我納入她的勢力範圍內,所以同學都曉得我是她的跟班,沒人敢再找我麻煩,加上王蕾偶爾會和我打招呼,他們更加對我另眼相看。」
沈青嵐叉起一塊牛肉移至她滔滔不絕的嘴角,讓她愣住。他若無其事的問︰「是嗎?那力行沒幫你嗎?」
說到他,便想起鬼畫符之恨,她大力的抨擊,「才沒有呢,他好壞,學校的美女都是他的女朋友,花心又惡劣,表明來者不拒,簡直把學校當成他的後宮。」罵人的同時,嘴里也被塞入牛肉。
那你現在還跟他在一起?他有絲不悅,切牛排的力道不自覺的加重。閑談中,他把桌面上的食物全喂到她的肚子里,他一直很技巧的誘她說話,讓她不自覺的放松心情。
「然後我就到沈氏了。」
他點頭,一副大功告成狀,「要上甜點嗎?」體貼的模樣和方才判若兩人。
懷慈不文雅的舌忝舌忝嘴角,滿足得像只貓咪,饜足的模模肚皮,眼光不期然的跟沈青嵐對上,看到對方繳眯著眼,嘴角帶笑的回望她。
警覺心這才又兜回來,十幾年沒見,防他防得要死,中午踫面後發毒誓不再和他相見,剛剛又起爭執,現在又那麼親昵的讓他喂食……完了,她剛才會不會太多話,還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或許吃撐了,她突然放肆的打嗝。
沈青嵐嘴角泛起一個性感的微笑,「看來這頓還頗令你滿意。」
當然了,她已經一個月不知肉味……等一下,她好像沒帶很多錢,看這里的裝演格調,水準之高,消費相對的一定可觀,不曉得可不可以出去領錢?她沒信用卡這類奢侈品。
沈青嵐看她休息夠了,起身又自做主張的抱起她,往門口走。
她一驚,壓低聲音提醒,「還沒付錢,這麼一走了之,人家會告你吃霸王餐。」
「誰說到自己的餐廳吃飯要錢?」
「這是你的?」不等她問完,侍者筆挺的站在門口,拉開門恭敬的喚他——
「沈先生,慢走。」
「餐廳是連鎖店,全世界都有分店,總店在紐約。開餐廳是我額外的興趣,我只管投資,底下的運作從不過問,我認為品嘗美食是件事受的事。」他侃侃而談,聲音渾厚低沉,貼近他胸膛可以完全感受傲人的震動。
他小心翼翼的護送她上車,像捧著稀世珍寶一般。
懷慈好生尷尬,突然覺得自己的反應會不會太大?人家從頭至尾都待她如君子,或許他變好了呢!她試圖打破僵局,找尋話題。
「你事業很忙了,還有時間關心別的啊?」像她兼兩個差就體力透支。
「我總不能一天到晚都是上班、上班,腦子總要休息,所以到自己投資的餐廳吃飯是一種小樂趣。」而大樂趣是逗弄她。
「謝謝你請我吃飯。」沈青嵐目前為止的表現實在很正常,她不該像防賊一般的歧視他,也許該放下過去一切仇恨。
正當她內心掙扎著要不要原諒他時,他幫了大忙地為她抉擇。
沈青嵐挑眉的看她,「剛才對我還一副不共戴天之仇的模樣,才一頓美食就收買了你的心?那麼好打發,那我以後天天請你吃飯,你不是要賣給我了?」話中有很深的取笑意味。
听不出話意她就是笨蛋了。懷慈雙目眥裂,發出狠光,巴不得把他拆卸吞咽下肚。她就曉得,她就曉得,沈青嵐會變好才有鬼,他根本是來收她的大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