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爺要我送一些衣物和食物過來。」牙兒推門而入,身後跟著一群捧著衣服和食物的奴僕,「阿吉,古公子狀況如何?」
「比前幾天好多些,在服了周叔開的一些止暈藥草後,可以吃下一點粥食。」阿吉側身讓她進門。
「阿吉,你辛苦了。」牙兒探看了眼床榻上兩頰凹陷,雙目無神的古紹華,完全不見昔日意氣風發的英姿。
真慘!
「這沒什麼。」阿吉笑著說。
「對了,爺說海行再過三日就到流求……」話沒說完,古紹華便以驚人的速度下床沖到牙兒面前揪起她的衣襟。
「你的意思是可以上岸了?」他激動的問。
「咳咳……」個頭嬌小的她整個人被提到半空中,臉紅脖子粗的掙扎,試圖扳開他強大的手勁,「古……古公子,你可以先放開我嗎……咳咳!我快不能呼吸了。」
「抱歉,抱歉。」他連忙放下她,身體微晃了下,意識到這艘船在動,他臉色瞬間慘白,突來的酸物從胃里沖出,急遽的奔向喉頭,他臉色丕變的趕緊奔到痰盂邊狂嘔。
牙兒干咳,拍撫胸口,「古公子,你還好吧?」
「我還好,多……多謝關心。」他連忙抱住一旁不會晃動的床柱喘息,擠出虛弱的微笑。
「古公子,我代我家爺向你道歉,平常他對人不是那麼苛刻的。」牙兒含欺的望著憔悴淒慘的他,「那是因為……」
「牙兒,你的話越來越多了。」海琦緩步踱入。
「爺,古公子他好歹也是……」觸及她陰沉的目光,牙兒及時改口的低語,「義莊大小姐的未婚夫婿。」
「什麼未婚夫婿,八字還沒一撇,你別忘了大街小巷是怎麼傳的,新婚當夜新郎官跳窗逃婚,留下滿堂的賓客,讓新娘獨坐空閏。」不提還好,一提海琦滿肚子的火氣高漲。
「可是小姐也跑了。」
「不跑難道坐在新房給人當笑話?」
「那件婚事真……對不起。」現在古紹華才知道,為何海麒麟對他始終不給好臉色,原來是替自家小姐抱不平。
「不需要了,反正也沒有人想成那個親,你不需要太看得起自己。」海琦嘴角勾起譏嘲的線條。
「小……」牙兒的話才起頭,背脊忽然竄過一陣森寒。
「咳咳……」海琦平靜無波的冷眸淡掃,口氣輕柔無比,「牙兒,你還想說什麼?」隔牆有耳,給人听見了怎得了?
迸紹華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迫感彌漫在房間內,牙兒臉色登時跟他一樣沒了血色。
「沒沒……小的先告退。」牙兒噤若寒蟬的退下。
「阿吉,你也下去。」海琦直視著古紹華,神情自若,可是奇異的他就是感受到周遭的空氣霎時凝結。
「是。」阿吉憐憫的看了床榻邊病懨懨的古紹華,嘆了口氣離去。
倘大的空間叉剩下他們兩個,這應該是他上船以來第二次與海麒麟單獨面對面,除了上船第一天他施舍的來探望他一眼後就沒有了消息,偶爾從阿吉口中得知他忙碌得分身乏術。
海麒麟之所以會得到大家推崇,不光是他來自備受世人敬仰的義莊的身分,還有他展露天生的領導能力。
不像一些商船的船主只會高高在上的吆喝屬下,他凡事事必躬親,舉凡拉索撐帆劃舟掌舵,就連洗甲板他也做,在他眼中沒有什麼上下尊卑的階級,上了船每個人都在同一條船上,不分親疏彼此,同甘共苦。
對他而言,船就是他的家,船上的人都是他的家人。當說到這兒,就見阿吉眼中泛著感動的淚光。
「趁著這個時間,我們坐下來來談談。」一身黑色勁裝的海琦坐到花桌邊,面具前垂落一撮烏黑發絲,一腳大剌剌的踩在另一張椅子上,手肘放在膝上,看來多了幾分狂放不羈。
「不知海公子要談什麼?」古紹華吃力的靠著床柱坐回床榻上,對這脾氣看起來不太好的海麒麟多了份謹慎,他完全看不透在那金色面具下的表情,更別提猜出他心里的想法。
「你對和義莊大小姐的婚事有什麼看法?」海琦從容優雅的取了花桌上的茶壺倒了杯茶。
「我並無意傷害任何人。」他歉疚的道。
「我知道你是被逼的。」她淺啜了口茶。
「對于義莊千金造成的傷害我只能說很抱歉,有什麼我能夠彌補的盡避說出,除了娶她之外。」
「這房間里應該有面銅鏡,建議你照一照,我現在才知道這世上還有人的臉比馬長。」海琦冷誚的睨了他一眼。
迸紹華面色尷尬,不好意思的搔搔腦門,「抱歉,我說話直來直往慣了。」有時候傷了人都不自知。
「我明白,對說話不經大腦的人怎能冀望他長智慧。」
身為武林盟主之子的古紹華,很容易被江湖人拿來跟他優秀的父親做比較,在其臻至完美的萬丈光芒下,他就顯得平庸無奇,所有人看到他都只會想到他是武林盟主之子,而不會去想他這個人。
包奇怪的一點是人追家伙就算被人說是昏庸無能也不澄清或試圖振作,有些武林世家的紈?子弟會因自卑而自暴自棄,他也沒有。
他不會刻意表現,或者嘗試改變現況,平凡無大志,無忮無求,不爭名也不搶風采,浪蕩不羈,逍遙愜意的游戲人間,偶爾正義感氾濫的亂打抱不平,對他人的訕笑也不當一回事,沒有人知道他怎麼想的……
忽然間,海琦對他產生一股前所未有的好奇。
「反正你是武林盟主之子,誰敢對你的所做所為有任何意見,你就算放屁,也沒有人有膽說臭。」她心底對他的棄婚仍有些怨懟。
「你希望我怎麼做?」已經習慣了海麒麟的冷嘲熱諷,誰叫他是有錯的一方,愧對于海家的人。
「我覺得一勞永逸的辦法,就是你寫封休書。」
「那多麻煩啊。」
「砰!」海琦重重放下木杯,杯身碎裂,「古大少爺,你有沒有想過殺人何需用刀?你跑了一了百了,留下爛攤子讓別人替你收拾,你不覺得丟臉,我都為你感到可恥!」
「那又怎樣,新娘不也跑了?」後來听說的。
「你……」猛地從椅子上站起,她拚命的抑制胸口凝聚的火氣,「你可知道因為你逃婚的懦夫行為,害我……我家小姐躲躲藏藏根本不敢出門見人?明明是你逃婚,為何所有的批評斥責全指向新娘?是啦,你只是撒泡尿然後拍拍走人,反正也沒人管。」
原來如此,女人都好面子。古紹華茅塞頓開,「對不起,我不知道後果那麼嚴重。」那天他只想逃開被趕鴨子上架的命運。
「一句不知道就可以搪塞過去嗎?你倒輕松逍遙,沒听到外界蜚短流長傳得多難听?什麼母夜叉、河東獅、無鹽女、歪嘴暴牙、丑母豬新婚夜驚走新郎官,我……家小姐哪有那麼丑!」
因為沒人見過新娘,加上新婚當夜新郎官逃婚,這樣的謠言紛紛傅回義莊,害她沒臉見人。
「這我沒印象。」古紹華抓抓頭。
「沒印象?!」
「你牙齒痛嗎?」怎麼他好像听到喀喀的磨牙聲。
牙痛?「是,我還想吃人肉,喝人血!」
「只有蠻荒落後未開化的野蠻人才會茹毛飲血,這可能是腦子先天上有缺陷,你要不要去看一下大夫?」
竟敢說她是野蠻人!「你……」海琦氣得渾身打顫,突然沖到他面前手指著他,咬牙冷笑,「海里很多饑餓的鯊魚,謝謝你提醒我該磨刀了。」把他大卸八塊喂魚。
「你先冷靜下來。」古紹華驚得往後一彈,舉起雙手安撫。